金爪欸了一声,搔抓自己黝黑的手臂,半是理所当然半是尴尬地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捏?这个小姐是琉璃泉人嘛,我怕她在镇上被别人欺负啊,虽然妳看起来不会让她被欺负,可是喔……肯定没人给你们地方睡、给你们东西吃。”
泉娜嘴里塞满了兔里肌肉,她看着话说得认真的金爪,心底一阵舒坦。
在餐馆内她之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跟智族商人对话,而对方完全不歧视她,主要是因为相比于威族,智族与琉璃泉人都算是人口比较稀少的族群,没有利益冲突的话通常不会恶言相向。
原想说在这个镇上估计找不到愿意以平等地位对待自己的威族人,现在却遇上了盛情相待的金爪。
果然除了残戈和零刃,有时候还是需要别人理解啊……
“你不讨厌琉璃泉人?”零刃问,“我好像忘记跟你报上名字了,我叫绝城剑零刃,最近接下你们这个镇的悬赏来查案,她是泉娜,算是帮手。”
“我知道,我跟椋弓很熟,昨天下午听过你的事情,不过他没跟我说有什么琉璃泉人……唉,如果我事先知道,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到欺负。”金爪感叹道,转了个无奈的语调回应零刃,“讨厌琉璃泉人嘛……我不讨厌啦,大家讨厌的原因都是因为什么鬼诅咒。那种东西我才不信咧,帝摇大人以前待我们多好,就连池誓漩大人也是,大家怎么都要忘记他们对整个城的贡献咧?”
泉娜咽下嘴里的食物,“你以前……是帝摇的心腹?”
听闻此话,金爪挺起胸膛拍击左胸口,朗声道,“才不是以前!我现在也是帝摇大人的心腹!”
“喔、喔……这样啊。”面对金爪的一番浩气,泉娜无言以对,只好傻傻地点头。
“嘿嘿。”金爪低笑,“我目前带的整个火鎗团都是直属帝摇大人,虽然帝摇大人目前失踪,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
“也就是说,你们跟武装队的工作性质相同,但你们直属的上司不一样?”零刃问。
“欸,可以这样讲。我以前跟椋弓说啊,虽然月不明城被帝摇大人毁了,可是帝摇大人总会想起我们这些属下,我们不能就这样收割他的努力。所以椋弓给我弄了个直属帝摇大人的火鎗团,但我们做任何事还是要跟他报告就对了。”
零刃笑了,“看来你们都是性情中人。”
“忠诚嘛,唉呀我跟你们讲这些沉闷的干嘛?之后查案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有我罩,那些脑子不清楚的人绝对不敢动你们。”金爪霸气地说,转头看见泉娜的陶杯见底,赶忙帮她倒茶。
“谢谢……”泉娜诚惶诚恐地端起茶水,正欲喝下时,突然停住。
然后她一歪头就感受到零刃的视线,对方眼底有笑,铭黄的狼瞳难得压抑着异样情绪,让泉娜蓦然明白什么,若无其事地喝完杯中的茶水,连同混在茶中绣线丹的碎叶子。
如果家家户户都喝大虎饮,那确实──谁都能把化为粉末的黑域矿石喝下肚。
※
被残忍切掉耳朵的枫叶林绵尾兔和两只木谷百灵被扔在血迹斑斑的杂乱灌木草丛,拿着小刀的人在草丛周围做了基本的陷阱与防护,将小刀上的鲜血擦在裤头,收刀入鞘。他呆坐好一会儿,似乎发现不远处有什么有趣的东西,遂起身拨开附近的枝叶,慢悠悠地晃去。
正午方过,冰枫叶林里湿气渐散,然阴凉仍旧,故而滑过身畔的凉风依然舒爽,不刺眼的阳光奋力穿过云层在泥地洒出圈圈光影,冷暖相融。
他拖着沾上泥泞与血渍的黑靴走在林子内,谛听鸟啼与虫鸣。鼻尖缭绕着隐隐约约的血味与枫叶林内的新鲜泥土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不安,而他却浑然未觉这之中的恶心之处,湛蓝眼眸半闭着,整张线条刚硬的脸毫无生气,彷佛五感与世界抽离。
他一直走到方才眼睛瞧见的一处冰封水湖湖畔旁,才停下脚步。
“真奇怪。”他咧出一抹虚弱无力的笑,抬脚把湖畔的碎石踢向湖心,冰封的湖面被碎石敲击,发出很细微的回音。
真奇怪,夏天里居然有不会融化的湖。
他俯首凝望雾气飘荡的暗灰色冰面,这里距烬明镇好几十里,湖面广至对岸的绿山,那似乎又是另一座林子。
至于叫什么名字,他不感兴趣。
他咬开左手虎口处的绷带口,然后垂放手臂,任凭绷带一条又一条顺着有气无力的风慢慢飘落。当脏掉的绷带圈圈卸下,苍白纤细的玉肢重展于曦阳中,他用右手抓住几欲飘走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