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相请,他哪敢全受着,只将腰身弯着,恭敬道:“顾公子,您请。”
在他们的身后,周月上翻个白眼。
倒要看看他们能做戏到几时,这般生硬,看得真累。
她这个白眼翻得好,还没来得及复成原状,就被前头回过来的寒凉眼神紧紧捕捉住,吓得她连忙假装看月亮。
要说这些人,无论以后是大将军也好,尚书也好,她都是不怵的。
她前世贵为皇后,可是享受过他们的跪拜之礼。她曾站在藏龙殿高高的台阶之下,俯视过文武百官,宫中妃嫔以及朝廷命妇们。
那皇后千岁之声震耳欲聋,犹在耳畔。
唯有顾安,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真正的幕后王者,恭仁帝尚且不敢对他以臣礼待之。每回相见,必是下阶亲迎,尊敬无比。
那般手握天下的男人,她不敢造次。
她盯着那瘦长挺拔的背影,打了一个寒战。
吃饭时小莲去西房间照顾秋华,而宋嬷嬷无论如何相劝都不离开,非要候在一旁,说什么礼不可废。
一顿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饶是如此,周月上还是吃了三大碗米饭,只把宋嬷嬷和成守仪看得目瞪口呆。
少夫人这么瘦,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宋夫人嘴里喃喃,“能吃是福,少夫人这么海量,倒是让奴婢想起一个人…”
周月上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现在胃口大,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三碗已是很平常的量,有时候胃口开些,还不止这些。
“每个人的身体各不相同,有娇弱者有强壮者。我生而胃口异于常人,非我所能控制。好在我相公能养得起,也算是我周月上的造化。”
说完,她展颜一笑。
她的笑明亮如炽,似有万千光华汇于她的眼中。那双比常人要大得多的眼眸中星光点点,璀璨夺目,胜过世间任何一种烟火。
宋嬷嬷瞬间呆若木鸡。
这般笑容…
她见过。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恢复如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表情那一刻的变化,除了顾安。
饭后,顾安叫住宋嬷嬷。
主仆二人进了东房间。
“嬷嬷,可是看出什么不对?”
主子这一问话,宋嬷嬷就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主子的眼睛,忙回着,“没什么不对,许是老奴老眼昏花,一时看岔了。”
“你看岔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是少夫人…老奴觉得她有些面熟,怎么也想不起来。转念想着,少夫人自幼长在乡野,其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此地人,应不可能是老奴认识的。”
顾安眼皮垂着,长长的睫毛盖下,在灯影中散开。
“既然无事,你出去吧。”
宋嬷嬷恭敬行礼离开,她一走,顾安背手站在窗前。
外面依稀有月色,清晖如银。
月上,月上。
她究竟是谁?
“这…”
“你别告诉我你做不了?”
身为将来的大将军,定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耿今来是与其主子一起从宫中长大的,她不信他不知道宫里的一些阴私手段。
不过是废个人,宫里有好几种法子。不拘真刀割肉还是用药断根,总归能达到目的就行。
“倒是可以…只是…”
“可以就去做,主子的命令你敢不从?有什么只是的,你要想清楚,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生儿子,就算是以后生了儿子,你以为是谁的负担?只要我还是你的少夫人,这些事情迟早都是你家少爷的事。何况以他们那作孽的性,再生几个女儿怎么办?”
这话说得没错,耿今来想到少夫人父母刚才的言行,深以为然。
但是少夫人就不担心娘家没有香火,以后没有倚靠吗?
“少夫人,你要不再想想…”
周月上冷眼一瞪,“想什么?没什么好想的,依我看那肚子里十有八成还是个女儿,以他们的性子不生儿子不罢休,还不知道要生到猴年马月?托生到周家的丫头不是被卖就是被丢,为免他们多造孽,还不如断了那孽根。”
耿今来身体一抖,少夫人说话也太生冷不忌了些。什么叫断孽根,这可是宫里太监们的行话,不知少夫人从哪里听到的。
不过她说的确实有理,他一想到六丫的事…也对顾家夫妇没有好感。那样的父母,投身到他们家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于是,他点了点头。
他会用什么法子,周月上不想知道。她只想看到,周家自此打住不要再添丁进口。至于周家有没有香火,关她什么事。
一回头,就看到顾安站在那里,不知听了多久。
她没脸红,耿今来却脸红了。少夫人说的话,委实离经叛道了些,寻常女子哪里说得出口。到底是乡野找大的,他都臊得不行,少夫人还像个没事人。
“我又重写了一张方子,你去抓些药。”
顾安淡淡地吩咐着,耿今来顾不上尴尬,跑进屋拿了方子快速离开。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似的。
这男人无缘无故支开耿小子,难不成是要说什么别人不能听的事情?
周月上心一沉,情知有些不对。
他这样子,越是平静她就越觉得不寻常。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性子太狠了些,竟然指使今来去废掉姓周的。
“相公,是不是刚才吵到你了。我那父母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以为我现在吃香的喝辣的,非要上门来讨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