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那里半封了炉子焐着水,也取了自己的针线笸箩走了过来,见灵素一针一线速度极快,针脚还匀净,奇道:“你这丫头方才都是哄人的吧?这不是缝的挺好?”
灵素咧嘴一笑:“这不是看你们这么干的嘛,要给我一堆东西,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弄。”
四个人便坐在后门口,就着天光做起活来。一会儿方有贵从前头过来,喊道:“爹说今儿要泡泡脚,你们多备些热水!”牛氏赶紧答应了一声,方有贵见灵素还在,便道,“今儿不是成亲吗?怎么跑这儿干活来了。”
牛氏先瞪眼:“怎么着,不想换你那鞋了?!”
方有贵哈哈一笑:“我的鞋还得你做了才合脚。”
牛氏哼一声,不理他了,方有贵便又顾自往前头去了。
这里杨氏对灵素道:“你也去吧,今儿是你同伯丰的大喜日子,倒让你跟我们干活到半夜不成?快去快去。”
灵素闻言便将纳了一半的鞋底放下了,又道:“那我先过去了。对了,嫂子,那一会儿我用热水也到这灶里来倒?”
杨氏一愣:“啊?啊,啊,是吧,成啊。”
灵素点点头就去了。
她一走,这里几个往外头看了看,长出了口气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马氏先说杨氏:“大嫂,你哪儿弄来这人?混不吝不说,还是个二愣子,往后日子有得受了!”
杨氏道:“我这不是没法子嘛。前儿那杀猪刘不知听哪个王八羔子说的,说读书人有出息,往后好处大了去了,能免好几百亩的税,还能呼奴唤婢称老爷,娶了的媳妇就是太太夫人了。他就把主意打到咱们家来了!后来都让他兄弟问到翁爹跟前来了。若再不给那小子娶一房,等那杀猪刘定了心要嫁闺女进来,那可是想推都难了。”
马氏听了直咬牙:“不积阴德杀千刀的,竟想好事了,还夫人太太呢!”
杨氏道:“他做白日梦是他的事,可要真把他女儿娶了进来……只怕咱们就该搬回从前的老宅里去了!”
她们如今住的这个原是方忠家的宅子,还是方忠老妻去世后,方诚过来照料丧事,顺便就携妻带子住了过来。后来方赟娶了王氏,儿子都七八岁了,才把已经在家呆成老姑娘的柳氏娶了进门。
柳氏逢年过节便会让人张罗在大宅正院祭拜方忠夫妇并方家祖先,王氏见了深恨,只她是二房娶的媳妇,要硬气只好回老宅去祭拜。如此渐成习俗,虽平日里方家都是住在大房的宅院里的,等到祭祖的时候,却要回村后另一边的方家二房的老宅里去焚香拜烛。
这会儿马氏听杨氏说要回到那个只三间房,还是土墙的宅子里住去,心里膈应得很,只要深究起来,这里确实不是自家的院子,两头开不得口,只好不说话了。
牛氏却道:“都说读书人精明,伯丰那人性子又阴沉,不爱说话,平日里都少从这头走动的,想是看不上咱们目不识丁的庄稼人。若等他真的发达了,结交了什么上官,到时候,嘿,不管娶的谁家女儿,恐怕咱们都落不着好。”
马氏心里烦闷,忙道:“这话怎么能这么说?翁爹既然兼祧两房,自然两房的家资都是归了翁爹的,至于往后两房分家要如何,自然也是翁爹说了算。旁人有什么道理来指手画脚的!”
牛氏笑道:“二嫂这话可不通了,那县官老爷可不就是什么都能管?到时候若有人告状去,人家官老爷判了说都是谁的那就都是谁的,你要不肯走,三班衙役自会请你走的。你说他们管不管得?”
马氏一皱眉:“你高兴个什么大劲儿?倒像是把老三过继了似的。”
牛氏一听这话就沉了脸:“是你说的话都不通,我才告诉你两句的,你又乱攀咬个什么,或者是二嫂你心里一直这么打算的吧!”
眼看两人越吵越大声,杨氏初时还幸灾乐祸,见场面有些失控了,生怕招了男人们注意自己也落不着好,才出生制止道:“好了!认真想个主意才是正经。”
马氏道:“我们能有什么主意!若是婆婆还在就好了,唉!”
柳氏去世后,王氏一家独大,几次以挪屋子为由,渐渐将方伯丰挤去了那处偏院,正要使法子让他读不得书,却不料自己下地看长工做活时被草丛里伏着的一条“狗屎堆”给咬了。这狗屎堆又叫五步蛇,最毒没有的,虽赶紧使人去找捕蛇人讨了蛇药来,到底来不及,死去的时候满身青黑,惨不忍睹。
村里还狠传了一阵柳氏报仇的说法,因王氏被蛇咬的地方就在一片柳树附近。若非这回意外,还真不知道方伯丰能不能熬到这会子。
这会儿听马氏又说起王氏来,牛氏就想起王氏去世时候的样子,不禁背上寒毛直竖。杨氏却道:“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未必就没有法子。”
马氏道:“法子自然多得是,只怕翁爹还心疼幺儿,咱们混出主意,倒落不着好!”
牛氏笑道:“二嫂子真是闭着眼睛出的主意。翁爹若是要给他做主,能到今天这样儿?且你看翁爹虽兼祧了大房,什么时候在这宅子里主持过祭礼?翁爹心里,咱们一家子就是二房的,这可再清楚没有的!”
杨氏听了这话,细想来,果然是越想越对,心里就又转起主意来。
一时天色渐暗,手里活计没那么赶,倒不用点灯费油的。几人又出去招呼自家男人孩子,一通闹哄哄的洗漱脱换,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