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婉婉一如既往的端坐在缠枝牡丹浅雕铜镜前,让若翎为她梳头上妆。
“若翎,如今我都快要徐娘半老了,你每日还要花费近一个时辰给我梳妆,就算梳的好看,又给谁看呢?”她打趣的说着,神情平静如水,声音也是缓如舒缓的轻波,无一丝涟漪。
“娘娘。”若翎看得出,尤其最近这两年,王后的心绪比起以往,显得沉静了许多,但是这些沉静,却让她从中感到一些落寞和失意来。
这些落寞和失意,初到王府的那年,若翎就觉察的到的,尽管婉婉一直都小心地将它掩藏。
而说不清楚什么原因,许是岁月的磨痕渐渐的将往日的耐性去了大半,婉婉似乎越来越不屑于隐藏了。
这或许是好事,却或许又不是好事,却总是那么莫名的叫人忧心不已,“皇爷现在正当宏时,说不准哪日又要御驾亲征,如今趁王爷还在宫中,您梳扮的好看一些,自当是给他看呀。”若翎每每在婉婉面前提起孟玔,都带着赞扬的意味。
或许哪一天,王后就转过闷儿来了呢。
她轻扶住即将盘好的发髻,右手持一个精致的镶红玛瑙镂花银簪,轻轻试探着别入发髻的下端,又仔细的调整了一下,弯腰看看镜子里的婉婉,道:“娘娘素爱银簪,确是这材质最适合您的气质,衬得清雅雍贵而又不落俗套。”
“怕是就算上了年纪,被你这番日日夸赞,脸上也都不好意思长褶子了。”婉婉嬉笑打趣道。
“娘娘今日起的又比往常早了些,今日咱们时间宽裕。”婉婉扶着她向外间走去。
迁都辽沈以来,初建大金王朝,许多前朝后殿的规矩,如今重新被拿上了台面,再也由不得像以往那样随心。
婉婉对于妃妾们每日定时定点的来给她问安,倒是没那么大的兴致。
但是规矩已经立下了,也由不得不遵守。
她理当身先表率,每日在晨安的时辰之前准备好,候着她们前来请安。
窗外晨鸟鸣啼,婉婉舒心的看了看窗外。
她素来喜欢叫人早晨的时候开会儿窗子,新鲜的空气透进屋内,分外清爽。
感到略有些清冷,她收了收衣领,若翎连忙转身取了件短貂绒给她搭了肩上。
这会儿时辰倒还不急,她一边用着朝食,一边和若翎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
“不用了,他又从未来这里留宿过,取来也用不到,你省得跑一趟吧!”婉婉挑着菜,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适才若翎问起,“今日晚上皇爷来,若翎要不要去司衣处,将皇爷的寝衣和梳洗用物取来,以备不时之需?”
若翎张张嘴,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婉婉却从她的神情里看得出她想说什么,又道:“昨日你去苏妈妈那里协管发放宫女份例的事,算账算到深夜,今日彩珠不说,我都不知道,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你不用提早用朝食,再来伺候我梳妆,可以睡的晚些再起,和我一同时间用朝食便是。”她岔开话题。
若翎半晌不语。
她知道王后既是这样说了,便是她真的晚些起,也倒是无妨的,然而她却绝对会摆清自己的位置,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眼前叫她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晚睡早起的这件事。
这也顶多是遇忙的时候,王妃叫她去协理发放月份,说是协理,也带着点监视的意味,这种特殊的时候并不频繁,忙一些又何足挂齿。
倒是王妃和皇爷之间的关系,常常叫她捏了一把汗。
王妃原应是居住在中宫,和主君同居一个寝宫的。
但是却以搬迁的时日操心劳累过渡生了疾,需要个安静的宫苑调养身子为由,住在了这漪澜宫。
莫说皇爷起初不允,就连文武朝堂上的官员听到了些许风声,都纷纷上折子,说是国母理当入主中宫,随意移宫,会动了国运。
然而王妃聪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大国师,为王后说话,说若是因为调养不当,而拖累了凤体,那才是影响国运。
又说王后属于林中火命,居住西南方的漪澜殿,殿前有园,园中有湖,殿后高坡,最是事宜调养的风水,这才说服了主君,叫她入住漪澜殿。
不住中宫也就罢了。
早在辽阳王府的时候,王后作为王妃那时,就记不清多久,从未曾陪侍。
那时主君因为政事繁多,自己住在别院,倒也说的过去。
如今到了这里来,反倒又因为她的原因,不与他同住一殿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岔子的!这怎能叫若翎不着急?
是冷是热,人心对人心,时间短了觉察不出来,这时日久了,还能一点感觉没有吗?
更何况是主君这种聪明人!
最为关键的是,若翎不知道婉婉的心思便罢了。
若是因为一些她自己心中过不去的坎儿,叫皇爷看出些蛛丝马迹,这可怎么办!
从前婉婉最是做事周全,行事有分寸。
这两年,怎么就开始疏忽了呢?
“若翎的身子瓷实,王妃不必担心。”若翎见她放下餐具,用的差不多了,递上漱口碗,备好湿帕,道:“倒是听说皇爷这两日在凤凰楼一日无歇的忙,晚上有时甚至宿在那里,似乎更需要王后娘娘关心呢!”
婉婉伸展双臂,若翎从她身后,将一件蓝底绣凤穿牡丹常服褂给她穿上。
婉婉自己扣着脖颈处的盘扣,道:“他会为战事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