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灿没有吱声,若有所思往殿外走去。
门口那小太监就看着他一步步下了台阶,南宫翎紧跟其后,为他撑着伞,伸手去拂他发间和肩上的落雪,那动作叫一个温柔。
小太监暗暗乍舌,这南宫统领何时也这么温柔了?
江南城饮酒颇多,落雪扑簌簌而下,双眼间有些迷离之色,脸颊上泛着酒晕。手伸出的时候,数片雪花落在掌心,化作水,一滴滴落下。
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就听他喃喃道:“愿无岁月可回头,且以深情共白首。”
柳追月站在他身后良久,听到他这句话,神色有些黯然,上前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他披上,“你喝的太多了。”
江南城闻声转过头来,歪着头,眯眼瞧着柳追月,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笑道:“师兄,酒是好东西,能让人想起很多事。”
柳追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声道:“酒多伤身。”说着,不由分说将他抱了起来,朝院中掠了去。
子时已过,多数人已经睡去,江千寒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飞雪发呆。
秋云逸从身后拥住她,下巴蹭着她的肩膀,“夜已深沉,你不歇息,在这看什么?”说着扫了眼刚落在院中的二人,轻声道:“你若担心他,大可说明……”
江千寒转过身来,伸手捧住秋云逸的脸颊,盯着他的双眸瞧了半晌,才道:“王爷,你与我在一起,可后悔过?”
秋云逸不知她为何会如此问,把玩着她的发梢,笑道:“人是我自己选的,路是我自己走的,怎么会后悔呢?”
江千寒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王爷,去朱雀城前,你曾问我可愿与你结连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愿意……可是……”
“没有可是!”秋云逸伸手,挡在了她的唇间,眼中自是有喜色,一手揽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没有可是,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归宿,不管前路如何艰险,我都会陪着你。”
江千寒轻轻笑了声,握住秋云逸的手,似是在自嘲,“王爷既已知道我和江南城的关系,却又要众人隐瞒,想来从未想过要以此来向秋斐请旨。”
她低低叹息一声,继续道:“可,皇室中人结亲,向来都是以利益为重。我若只是个普通女子,秋斐又如何会答应?王爷所虑,我自是明白。”
江千寒抬头,望着秋云逸的双眸,“可,我不想王爷因为我,去求秋斐。”
秋云逸心中的打算被江千寒戳破,并没有半分的气闷,反倒有些感动。手下将她揽紧,轻声笑道:“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想。秋斐担心我成气候,威胁到帝位,自是不愿意我与世家结亲,反而,我若娶得是个普通女子,他或许会疑惑,但应该不会太为难我。”
说着,秋云逸在江千寒额上落下一吻,“你啊,就是想得太多。走了,去睡了,否则明天起来就要变成竹熊了……”
江千寒仍有些悻悻,身子却已被秋云逸抱起。
雪落了一夜,清晨起时,院中积雪已没过膝盖。院角那株海棠枝桠被雪压得断裂,垂在了地上。荷塘中结了冰,只有一角的竹子,略带青翠,夹着些黄色。
韩蓦和秦牧二人正在院中逗夏筝,夏筝腮帮鼓鼓的,瞪着二人。
许是因穿得太多,江千寒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一身雪白貂皮裹着的夏筝,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只团子,待看清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夏筝听到笑声,转过头去,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