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彻底领悟了人生真谛的杨三,花脸的临阵脱逃虽然不那么光彩,但好歹算是一条生路。
两天后,杨三带着十多名手下在外出征粮途中遭到保安队伏击。
他们的行踪显然早已被对方预先得知,段存良聚集了四百来号人从四面八方发动围攻。战斗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走投无路的杨三弹尽粮绝后打算投降保命,但他身边的护卫们也选择了一条更能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道路。
他们开枪打死了杨三,每一个人都朝着杨三抽搐的躯体开一枪,以表示自己的决心和参与。不愿开枪的人,统统被其他人当橱毙。最后,这些人带着罪魁祸首杨三的尸体,向对面严阵以待的保安队投降。
杨三咽气的时候,手里抓着半个混杂着糠壳和高粱的玉米糊糊饼。
他最后的感觉是饿,无穷无尽的饥饿,至于那些呼啸着钻入身体的弹丸,他已经完全忽略了。
花脸是从城南离开奉天的,但他没有走远,绕了一圈后又折向东,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来到了城东互助会垦荒队的报名点。
“什么名字?”一张朽烂的学校课桌后,坐着一位目光犀利不苟言笑的男人。这人脸上有道大煞风景的刀疤,身上是一件无论质地还是做工都烂到极点的蓝色制服,腰间扎着皮带,脚下一双国防军的作训靴。
这个人的手上有一个像腕表又像金属手镯的东西,那东西不时会弹出各种三维全息画面,以语音、文字和视频等不同模式的信号给予佩戴者提示。
“我叫樊茂才,安定军里出来的。”花脸惴惴不安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人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丝毫没有因为安定军这三个字产生波动:“把你的个人情况填在这张表里,我们会很快核实你的身份。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留下来,如果你提供的情况有哪怕一点虚假信息,那只能请阁下另谋高就了。”
这些细节和樊茂才途中打听到的情况完全吻合,他赶紧点头,找了个角落用对方给的一支笔迅速填完了那份履历表。
一个小时后,他通过审核,得到了一把锄头和一支半自动步枪。
“欢迎你获得自由,樊茂才。”那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伸出手来和他快速地握了一下。直到这个时候,樊茂才才看到他脸上隐约有了一丝微笑。“垦荒队的生活不能算享福,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会比你在杨三手下要好过得多。”
樊茂才低下头,不敢去接这个话头。
“我这边很忙,你现在到种粮站那里去报到。报上你的身份编码,工作队的人会给你指定一位耕作导师。从明天开始,清晨六点半开始军事训练,早饭过后是农耕劳作,一直到下午三点,所有人都必须参与,除了生病之外不得有任何借口缺席。晚上是自选学习时间,可以去看看听听,如果没兴趣也可以不去。”接待处的男人说完话,很快就把他推开,因为他的桌子前已经围了足有上百人。
在种粮站那里,樊茂才从民政工作队的头儿纪友富手上得到一份裹着生菜叶的辣酱摊饼,饥肠辘辘的他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都吃了下去。
“樊茂才,这位是你的耕作导师,以后好好跟着学。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纪友富看着饿鬼一般的樊茂才早已见怪不怪,从奉天城里逃出来的人,十个有八个比这位的吃相更难看。
樊茂才转过头,顿时呆住。
他看到了杨三那失踪已久的媳妇,她左手牵着八岁的儿子,右手一把锄头搭在肩上,同样惊愕地看着他。母子两人晒黑了不少,但脸上没有一点饥色,相反还比在城里胖了不少。
“嫂子。”樊茂才吐出两个字,眼眶里的泪花顿时翻涌出来。
“花脸!你出来了?那就好,那就好。”杨三媳妇没有问自己丈夫的下落,她的眼中同样有些唏嘘的湿润,但终归控制住了,没有失态。“你的地在那边,跟着我来。”
八岁的孝认识经常来自己家里混饭的花脸,不懂事的他上前拉住樊茂才的手:“花叔,我爹呢?”樊茂才犹豫了一下:“你爹,他……他还在城里玩。”三个人说着话,沿着东边一片片新开垦出来的田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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