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朝廷的局面变化极大,自从发觉李隆基有了厌恶之心后,李林甫便变得低调许多,在处理政事上也不如以往用心,平日里就是陪着李隆基歌舞升平。而杨钊则在李隆基的支持下,开始形成了属于他的势力,甚至隐隐与李林甫,已经有争风的迹象。
在这两大势力之外,还游离了不少小势力,这些人当中,有不少都与叶畅关系匪浅。叶畅夹在中间,而且觉得,现在还没有到他做选择的时候,故此躲到工地上来,也是眼不见为净。
听得叶畅如此说,寿安不禁深为同情。
身为李隆基的第二十九女,她对这些政争并不陌生,这些年来冷眼旁观,也见过不少人兴勃亡忽。韦坚、李适之、杨慎矜,这些人能爬上高位,哪个不是久于争斗的。叶畅毕竟还年轻,而且寿安也不希望叶畅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这无休止的政治旋涡之中。
说话间,两人到了叶畅所说的工棚。这是每个工地附近都会准备好的设施,毕竟成千上万名劳工在此做事,短则要呆七到十天,长则是一个月或二十几日。工棚里有专门管理后勤事务的,多是老人,再派上一些健壮妇人相助,故此热水常备。
没有多久,叶畅洗毕,回到寿安面前。这时再看他,没有脏兮兮的象个泥猴,寿安噗的笑了一声,轻轻说道:“比方才要顺眼多了。”
言虽简,情却长,叶畅看她垂着眼睑,粉颊微红的模样,心里怦怦跳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两世为人,对这方面会比较淡,却不曾想,当此情此谊真的生出时,却不是两世为人能够削弱分毫的。
“长安城中也要修辙轨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叶畅岔开话题:“估计过些时日,我就要回长安,主持长安辙轨的事情。”
“长安城也修,不是说再过几年,先看看成效?”
“话虽如此,虽然如今还未真正收益,但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以后就是列车一响黄金万两,朝廷如何会放过这样的生财之道?而且如今安西都护那边,大食、犬戎轮番挑得诸胡悖乱,若是能将辙轨修到玉门,在粮饷军械上便可以给前线更大的支持。”
“玉门?那边可不好修!”
“可不是,不过就是朝廷开修关中路线的借口罢了,真要修到玉门去,也不知道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朝廷嘛,做什么事情,哪怕是收刮民财,也都要准备好一个借口。”
听着叶畅发牢骚,寿安丝毫没有意识到叶畅其实是在指责她父皇李隆基既要搜刮民财,又想要立个好名声,而是抿着嘴又笑了起来。
叶畅却没有说透,其实推动关中修建辙轨,也是他暗中使力的结果。辙轨的技术含量真不算高,故此这两年时间,已经足够他培养出数支施工的核心队伍了。这些人全集中在一条路上,那是浪费,倒不如将之铺开来。
陈留到洛阳的路要修,洛阳到长安的路也要修,若是有可能,还要修别的支线。如今的大唐,在初步体会到辙轨的好处后,便想着将之铺通全国。并不仅仅是为了经济利益,还有政治、军事这两笔账要算。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见有人来禀报,口供已经拿到了。方才那刺客,并未受人指使,他的身份也没有问题,确实与杨则等人是同乡。他刺杀叶畅,原因便是觉得,他们倾家荡产全是叶畅所致,推广棉花者乃是叶畅,而压下棉花收购价者又是叶畅!
“当真是愚不可及!”叶畅听完没有什么反应,寿安却忍不住气道:“若是棉价高涨,他们得了收益,会不会将多收的钱送与十一郎你?现在棉价降低,没有了收益,却怪罪到你头上来了!”
叶畅一笑:“再审审,那柄刀是谁给他的。他本人或者没有问题,给他刀的人却是绝对有问题!”
“是!”
寿安有些奇怪:“为何说给他刀的人有问题?”
“这半年来已经不只一次了,有人暗中在鼓动这些失去家当的百姓,将怒火转到我身上来。你只看到辽东百姓敬我,却不知天下有更多的百姓恨我!”
叶畅如今的名声确实是不太好,他自己也无意去扭转,否则故意招揽人心,就有某些嫌疑了。但是是谁在暗中鼓动百姓,此事还是要去查一查。
“你与空娘的婚事……究竟是如何打算?”闲话说完之后,寿安终于提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叶畅略一沉吟,不知如何解释。
寿安待他情真意切不错,但李腾空何尝不是对他一往情深!
这两年时间,寿安在辽东呆得多,而李腾空却是在中原,叶畅每到一处,她便会寻时机来相随相伴,两人之间,亦是越发熟悉亲密。最难消受美人恩,空娘夹在李林甫与叶畅之间,她的苦楚,谁人能知?
至少叶畅是知道的。
“能拖就再拖吧……”叶畅有些无奈地说道。
“哼!”寿安听得这一句,顿时气了,柳眉竖起,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备车,咱们走!”
“哎哎,这个时候,你去哪儿?”叶畅吓一大跳,起身将她拉住:“有话好说,这样走……莫非是见我为人所厌,你也厌了?”
“为人所厌?”
“若不是为人所厌,怎么会有人来刺杀我?”叶畅一脸博取同情的黯淡:“看吧,百姓们厌我,现在就连你也厌了我……这人生当真是了无趣味……”
虽然明知道他只是在装可怜,但听得这一句话,寿安还是心软了。要不为何总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