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的痛哭嚎淘,没有人理会,自有武士将他摁倒,跪在地上,向着安禄山跪拜。
安禄山握着玺印,饶是他觉得这个受禅仪式只是多此一举,此时也不禁咧开嘴,开怀大笑。
就在他咧开嘴的那一刹那,却见外头,有人影在晃动。
他此时视力已经相当不好,只看到远远有人在晃,却不知道是谁。但那人既然站在那么远,以安禄山猜测,当时来送军情急报的。
顺着安禄山的目光,众人纷纷回头,向着那边望去。
这禅让仪式当然不是在大街上举行,而是在大明宫外的一处大院落里,众人看着那院门,便见一个浑身肮脏的人被两个人扶着,正在那边探头探脑。
“吃败仗了?”王维心中暗想。
若是得了胜仗,当然不会是这么狼狈模样,那人身上的污渍,十之八九就是血迹。
众人此时所想着,就是西线战场上,叶畅可能突然发动进攻,让安禄山的西线防御崩溃,否则不会出现如此狼狈的身影。
安禄山眯着眼,旁边的严庄见情形不妙,立刻高声道:“礼成,百官跪拜新君!”
众人这才省悟,现在还不是好奇的时候,正在举行非常严肃郑重的禅让大典呢。
不过无论是台上的安禄山,还是台下的百官,都没有心思,大伙草草应付,这模样态度让严庄甚是不满,可是看到安禄山并不在意,他也不好发作。
只怕安禄山的心思也和别人一样,都在那个探头探脑的士兵身上。
这所谓的禅让大典就这样草草收场,不等百官散去,安禄山就将那兵召到面前来。
其余人散了,王缙却跟在刘骆谷身边,正与他谈笑风生,不过刘骆谷眼睛时不时往安禄山那边瞄去,分明也是在担忧那士兵带来的消息。
“什么,潼关就这样失了?”
安禄山失声突然大叫,因为愤怒,他的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大王,这是真的,真的,咱们回范阳的路,已经断绝了!”那士兵惨然哭道。
“蔡希德呢,他人呢,为何不来见我?”
“蔡将军被雷火击中,城墙塌陷,死活不知,我还是绕道才逃回来的……如今唐军源源不断正涌入关内,大王,快去,快去……”
那报信的士兵话没说完,突然被安禄山抬起一脚踢中下巴,整个人倒飞出去。
今天原本是安禄山大喜的日子,可他的喜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完全破坏掉了。他原本就喜怒无常,此刻暴怒之下,更是失控,直接下令,将那士兵拖出去斩了。
听得这命令,严庄就是再怕事,也不能不出声:“大王……陛下,圣上,且暂缓雷霆之怒,史思明如今正赶往潼关,想来他必定能很快收复潼关……”
听得这里,安禄山才稍收怒意,冷静下来后,他明白严庄的意思,若是来报信的士兵不受赏而被砍了,那么今后有什么消息,谁还敢送来?
“将他带下去,好生招待,另外,都把嘴给我关紧些,莫要走漏了消息!”安禄山看了看左右,都是自己亲信,这让他稍稍安心:“若走漏了消息,当心脑袋!”
他手下将士,多是范阳到平卢一带之人,其中最忠于他的,又是各族胡人。若是给这些家伙知道他们回家之路已经断绝,只怕立刻就会哄散了。
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安禄山就咬牙切齿:他只以为叶畅会在长安城下与他决战,却不曾想叶畅会用断他归路这一招。想想他又觉得身心俱疲:若不是与李亨勾心斗角,花费了他不少精力,他又如何会出现这么大的疏忽?
他这个时候,完全就是找替罪羊,他与李亨便是不内讧,也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叶畅身上,毕竟那里不仅有叶畅本人,还有老皇帝李隆基,这二者只要控制了任意一人,基本上就定下了大局。
他这边吩咐保密,那边远处,王缙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待回到自己宅中,他才脸露喜意,立刻来找王维。
“兄长,大喜,大喜!”
王维这几天一直都是闷闷不乐,虽然他也不耻李亨为人,可是毕竟李亨是大唐太子,政变之后成了长安的天子,安禄山这样篡位,他身为大唐之臣,往常也以忠义气节自诩,却不敢站出来喝一声,这不免有些让他惭愧不安。
此刻听得王缙一脸喜意过来,他精神一振,起身道:“叶畅又打胜仗了?”
“正是,哦,不是叶畅那边,是潼关,官兵不知怎么的,收复了潼关!”
“潼关?”王维吸了口气,满头都是迷雾:“这怎么可能,叶畅主力都在长安之西,如今还在金城一带,怎么……怎么跑到潼关去了?”
“必定是叶畅布下的奇兵!”王缙道:“潼关既然光复,再加上前些时日,我隐约听说,蒲津关已入官兵之手,兄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模样么,这是关门打狗,安逆的后路已断了!”
王维不太通军事,但经过王缙解释,他也想明白,不禁动容道:“据我所知,颜杲卿在常山,他与颜真卿乃是兄弟!”
常山离安禄山的老巢极近,颜杲卿在那里,此时安禄山的归路又被断,颜杲卿只要稍稍使力,便可以同辽东联络上。双方合击,安禄山的范阳老巢都要被唐军收复!
阴郁已久的大唐局势,仿佛在一瞬间出现了曙光,王维也喜形于色,这些时日的苦闷随之一减。
“不仅如此,我等候多时,一直就盼着这个机会。”王缙咧着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