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天气。
齐霏雨习惯性地早起了。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渍,内衫紧紧贴在身上,薄薄的却一点也不透气。她起身推开窗户,身后突然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女声传来:“咦?三小姐今天起这么早?”
齐霏雨转身看向来人,是个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丫头服饰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小姑娘对她笑了笑,将手上端着的盆放在桌上,洗了毛巾拧干递给她,说:“三小姐,擦擦身吧。”
齐霏雨没有说话,默默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抬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看的丫头,还是没有能在她的注视下掀开衣服。小丫头疑惑地问:“三小姐,您衣服都汗湿了,不难受吗?”
齐霏雨又看她一眼,终于开口说道:“你先出去吧。”
小丫头挠了挠头,还是听话地转身出门,带上门前还说了一句:“那我去给您准备早饭。”
门窗都关好后,齐霏雨去衣柜里找了件干净的内衫,终于开始借着这盆热水擦洗身体来。
突然,她猛地回头看向她刚刚关上的窗户。没有动静,但总感觉有人在那里偷窥。她一边盯着窗户,一边快速换好衣服,快步走过去推开窗户,左右看了看。窗户外面是她的小小的院子,院墙挨得很近,窗户的视野并不好,勉强通风而已。
齐霏雨不觉得那是错觉。
来到这里以后,她的眉头皱得更勤了。不多时,门被敲响。是那个小丫头带着早饭过来了。
丝毫没有意外清粥和咸菜的搭配,齐霏雨一边慢慢喝着,一边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小丫头一愣,认真想了想,答道:“今日五月十八,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呀。”
齐霏雨点点头,心底暗暗盘算着,下个月她就会嫁入齐府了。有个问题值得深思。她在那一天穿到这个身体上,那么原主人呢?
齐霏雨细细思索着,余光看到小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有话直说。”
小丫头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被突兀的声音吓得一抖,看着自家小姐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是抖抖索索地问:“那件事……您都知道了?”不然平日里一直温柔微笑着的小姐,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冷冰冰,让人害怕了。
齐霏雨眉头一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但看昨日深夜商谈的样子,这件事不应该人尽皆知吧。于是她问:“你怎么知道?”
小丫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答道:“这都是府里不懂事的下人们的谣言,三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齐霏雨垂下眼帘,看来只是走漏了些风声,被耳尖的下人知道了,大概添油加醋疯传了一遭,到小丫头的耳朵里,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她好奇问道:“谣言?都说的什么?”
小丫头本来不欲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但看着三小姐严肃的脸,一下子败下阵来,乖乖地回答:“她们说,三小姐是不详之人,还没有过门就……还说,要烧死您呢!三小姐,这不是真的,您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等老爷知道了,一定会严惩那些人的!”
齐霏雨默然,不巧,她昨晚听到家主正在与人讨论如何处置她了。如果能够嫁到齐府,她就可以像之前那样等待与师弟相遇。可不知道到时候被装进棺材的齐霏雨是死是活,那就很麻烦了。还记得之前是在七月的安洲城外遇见的师弟。但是师弟是为了寻找落下山崖的她才去那里……唉,看来齐府是不得不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霏雨一向不爱多思虑,即便如今的身体还很柔弱,她也不惧。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小半个月。五月月底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宅子里的主人。据这些天了解到的消息,她身处佟家,家主佟肖伏是依附于林家的一个小商贾人家。原身本来叫佟霏雨,生母是佟肖伏发家之后从外面带回来的,生下她没多久就过世了。佟霏雨小时候被齐欢看上,便改姓为齐,做了他的童养媳。佟家主母林玉梅本来就看不上外面来的野种,如果不是被齐家看中,佟霏雨早就和她母亲一样,不明不白地没了。林玉梅是林家的庶女,佟肖伏不敢得罪她,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佟霏雨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如果嫁入齐家,便再也不用受主母和长姐们的欺凌,谁知道还没有过门,便传来齐欢战死沙场的消息。佟家战战兢兢,生怕齐家怪罪佟霏雨克死了夫婿,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办法推脱责任。
甚至有人说要把佟霏雨烧死,向齐家表明心志。后来,外面又传言没有找到齐欢的尸首。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找一个人扮道士去给齐家说把佟霏雨嫁过去冲喜,不管死的活的,准能把齐少帅唤回家。
齐家主母林越兰悲伤过度,看到一点希望就毫不犹豫地抓住。同意了这个办法。于是——
佟肖伏找来齐霏雨,面带慈祥地先是寒暄了一番。见这个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庶女今日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冰冷样子,便直说道:“乖乖在家等着,过两日,便能嫁给你天天念叨的齐少帅了。”
齐霏雨低垂着眼,没有说话。她本就不爱说话,更何况是对这个她从心底里厌恶的男人。齐霏雨退出门后,心底里的压抑终于慢慢散去,有点疑惑自己居然会出现这种强烈的感情。摇了摇头,没有在意背后那双盯着她的阴鸷眼神,稳步走出了正厅。居然隐隐期待起来,到了齐家,就离和师弟相遇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