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媛听得出来,倪芝这话,是掏心窝子的。
但不管怎么着,倪芝到底是占了她心上人,钱媛撇嘴“就算你不是为了膈应我,那也是你吃剩下的,我想着都不得劲儿。”
倪芝又叹了口气,“你凑近点,我跟你说件事儿。”
钱媛老大不情愿,还是站起来走去。
倪芝也没刻意压低音量,她听得一清二楚,“我没跟他睡。”
钱媛眼睛一亮,瞬间又黑了脸,“谁能信?你回来脖子上一堆血道子。”
倪芝嗤了一声“信不信由你,你觉得林致然好,我也觉得,想认真谈,循序渐进。便宜你了。”
钱媛睁大眼睛看她,倪芝继续说“至于牵手亲嘴儿这些小学生的戏码,你还膈应我就没办法了。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林致然对我不见得多情深意重。再说了,林致然又不止我一个前女友,气都撒我身上不合适吧。”
倪芝警告她:“但是我可跟你说,哪怕林致然不跟我一起,你再这样装蒜,永远轮不到你。”
“还用你说,被你翘了他,我肠子都悔青了。”
钱媛说完,又想了想“总觉得怪别扭的。”
“我还没别扭呢。喜欢不喜欢,是你自个儿的事儿。”
“那你绝不回头了?”
倪芝点头如捣蒜。
俩人互相视若无睹久了,突然再无利益冲突,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何态度去对待对方。两人曾喜欢过同一个男人,倪芝虽不顾钱媛心思,但感情的事向来无对错,根儿还在钱媛自己。
现在钱媛又要去追倪芝的前任,连钱媛一向大咧,此刻也免不了尴尬。
明明几分钟前还心有不甘,认为倪芝抢了她心上人,几分钟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倪芝这态度,分明是不介意,支持她去追爱。
俩人大眼瞪小眼,把啤酒罐捏得吧唧响,“那就,走一个?”
尴尬的事儿都在酒里,在不言中了。
公共厕所兼盥洗室里,窗户欠了一条缝,往里面嗖嗖地灌风。
只剩下里面厕所开着的,外面黑黢黢的,倪芝就站在窗边,闻不见厕所恼人的气味。
她站得憋憋屈屈,因为旁边是一排架子,上头还挂着拖把抹布,窗台上放着几个盆栽,有人剪了塑料瓶子当浇水壶也摆在旁边。
她指尖夹着点燃的烟,另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烟盒,冯淼那天给她买的娇子,上面是一只熊猫,憨态可掬,只是烟盒已经被压得不像样了。
她拿出手机,想给林致然打个电话,问他今日为何来寻,才发现已经删了他的号码。
只能作罢。
窗外看去,哈尔滨的夜色总是不够沉,尤其在这五月过半的时候,或许再过三个小时,天光就盛了。昏黄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清冷校园,一墙之隔的街道上,烧烤摊子水肚摊子前还是有人光顾,不知收摊儿。
冷风灌进衣服领儿,她察觉不到丝毫困意,今天发生的,浮光掠影一般在她脑海里重现。除了陈烟桥自己愿意说的和偷听的,她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只不过细思起来,陈烟桥两个举动,似有大文章。
在火锅店关门以前,她多问了几个问题,陈烟桥就问她是不是认识他?
而后在长凳上,倪芝又一次说了访谈,他立马戒备极严,问她是否录了音。如果她不把包翻个底朝天又展示了学生证,倪芝毫不怀疑,他能直接搜身。
或许是h大研究生的身份让他宽容,还可能因为上面写的年龄让他心安,十年以前她不过14岁,决计不可能认识他。
不管怎么说,他提防的态度透露了一点,他曾经或许小有名气。
浏览器输入陈烟桥三个字,居然跳出来百度百科。
只是宿舍里微弱的信号让人心生绝望。
倪芝也不顾冷风,忍着寒意把手机往窗户的缝隙朝外塞,终于转出来字样。
陈烟桥(1911-1970),汉族客家人,中国版画家。除了这位版画家的相关网页,再搜不出来其他。
但绝无可能,因为同名人重了名,就让他如此小心谨慎。
偏倪芝反复疏离了几次他说话和动作细节,又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
最后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或许是名气太小,又时隔多年,只在他老家小有名气。
被认为小有名气的陈烟桥,打开好久不用的电脑,听着电脑呼呼的散热声,搜索图片一个个比对口红。铁桶里未燃尽的一点儿口红塑料壳,黑黢黢的只能勉强看出一点儿圆弧状,再凭着印象,大致确认了图片和价格,松了一口气。
色彩的调和不过是基本功,陈烟桥低头,残留桶底的口红色泽,哪怕沾了灰烬,也看得出来曾经的颜色多么艳丽浓郁。
十年前市面上的口红哪有这么贵,可即使这样,他也要去街头上画两天画,才能送余婉湄一支。
余婉湄向来喜欢买颜色浅淡的口红,涂跟润唇膏差不了多少。但她本来就娇小玲珑五官秀气,适合素雅的妆容,皮肤又白又嫩,笑起来眉眼弯弯。
陈烟桥习惯了西方画作的审美,色彩浓郁饱满。而且那时候哥们儿的女朋友,大多是些学舞蹈学表演的女生,打扮得风情妖娆,他年轻气盛时候怎会愿意输与别人。送给余婉湄的口红,自然是红得娇艳欲滴,她不用他就不高兴。
后来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