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很闷,闷得人心里烦躁。
也很潮,墙上地上都使劲儿冒汗。
听到树叶被风刷刷吹着摇曳的声音,苏甜心中一喜,出去一看,天上果然是黑云沉沉了。
苏甜听着轰隆隆的滚雷,蹦哒着去收晾在外面的衣服。
刚收完衣服,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了。这会儿风也助势般变得更大,挟着泥沙和雨点呼呼呼地砸到门口来。
苏甜赶紧关门,奈何她这小身板没法和那狂风较衡,还是苏奶奶来帮忙推着插上了木栅。
苏甜很喜欢雨,听那风吹雷打的还更兴奋了。
扒着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缝,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带着水汽的劲风,苏甜感觉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全身却都兴奋的战栗。
仿佛……仿佛她就该和这雨是一体的,她自小风下雨天就精神。
而现在……她感受着那水汽,好像有什么在滋润着她的心脾。从今年开始总是隐隐有着的压抑之感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搁那儿看什么呢!赶紧过来,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苏奶奶看着身上衣服都快湿透的苏甜,叹了口气。
洗漱过后,雨已经停了。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遭雨过后,天气凉爽了许多。东家西户的都出来了,拿着把扇子坐在地坪里纳凉。
苏甜躲在屋里放录音机。
" . "
按下暂停键,苏甜跟着读一遍,在摘抄本上写下来。翻开旁边的(《简爱》),更正写错的单词。
这本书是她特意求着王杰去县里的新华书店才找到的,知道后面还附着磁带时,苏甜激动得都要飞起,抱着王杰又蹭又跳。
王杰是又好笑又惭愧,毕竟他最不爱看书了,对着一本书三分钟就能打瞌睡。
苏甜又找了找其他的英文书,没再看到有磁带的。
一本就一本吧,只要读得透,也够了。
苏甜计划的很好,她的家庭作业在学校都做完了,即使她晚上还是不想学习,那就只听听磁带练练字好了。
每天听一个章节,遇到觉得好的句子就倒过去,做一次听写,然后反复跟读,再看书,然后挑一段自己觉得最好的译文把英文给翻出来,最后复述一遍章节的整体内容。
苏甜想得很周到,对着这唯一的资料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听,说,读,写,译,面面俱到。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无奈的。
苏甜做不到天天跟着脑海里的指示走,实行过程中免不了偷工减料。
这人的惰性啊,要是能一次就归零了多好。
苏甜把录音机收好,感觉脑袋木木的,没心思再练字了。
搬把椅子也坐到外面去,听几个老人聊天,看着路边草丛里里飞舞的萤火虫发呆。
“这双号已经连着八期没出了,”老人们的话题转到买码上,“佐哥你跟了几期了?”
“四期。”
苏爷爷的语气沉重,他好几百块钱都打了水漂。
苏奶奶接腔:“我也买了两期的双号,以前双单号最多隔不过五期,这次很反常。”
“从第三期起就有人买双号了,我是第五期开始买的,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一个堂叔公话里踌躇,又不甘心半路抽身,万一下期就出了呢。
“唉,写单的说每天都有好几千块钱买双的,白小姐这钱是赚够瘾了。”白小姐是一本买码资料的名字,村人都认为白小姐是□□的老板。
双号?第十四期才出,出的正好是个十四号。
好吧,她又有预感了。
那么,得想个法子阻止爷爷了。
中一块得四十,一共有四十九个号子,每隔一天出一期,一期出一个数字。第一次买双至少得二十四块钱,为保本,每买一次至少得加一倍的钱。
爷爷现在买红了眼,全没了理智。每次都坚信这次就会中的,加的不只是一番,奶奶劝都劝不住。
更何况苏甜这个小孩的话呢,他没听。
直到第十一期,苏爷爷自己存的几千块钱都输光了,还借了钱赊了账,最后儿女们把他的路子搞绝,他才不甘地停止。
夜渐深,此起彼伏的蛙鸣听得人心里更加烦躁。
苏爷爷躺床上往左边翻来,又往右边翻去。被苏奶奶说了一通后索性下床,在下房里点了根烟,也没开灯,就盯着在黑暗中燃烧的红光。
苏甜几天前告诉他俩,这单号至少得连着开十二期,说是她从老师那里听来的悄悄话,她那老师可是有内部消息的,这几期就一直连着买单号,都赚了好多钱。
他那时可没管苏甜怎么劝,拗着非得买双,
这消息还不定是真的呢。况且大家都买双,没道理他还要反着来。
老伴是谁的也没听,犹豫着下不了决定,干脆就停了。
可这第十一期又出了个三号。
是单。
听到这消息,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没了!都没了!
他输了个底朝天,儿女们都打电话来说他,老伴也是整天叨叨着这个事。
他难道就想输钱?
他甚至最后都没想着赚钱了,保本就好,可是抛出去的钱越滚越多。
现在要有一瓶农药在旁边,他是恨不得死了痛快。
一个又一个烟头丢在地上,苏爷爷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勉强打起精神,装作洒脱不在意。无论如何,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在老伴和孩子面前表现出后悔。
又连着出了两期,还是没出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