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笑迟目光收低。若有所思。
卢靖妃继续道:“当时我已有自尽之心。临死前想与老姐妹道别。便到此处來见妙丰。谈起以往。她打开暗室。我才知道原來王姐姐当年未死。我便拜她为师。取道号洗心。准备抛却已往。重新做人。妙丰又说起江湖武林的事情。我才知道我儿景王载圳。原來不是病死。竟是你杀的。”说到这目光停在长孙笑迟脸上。
长孙笑迟略感茫然地应道:“不错。四弟死在我手。”
卢靖妃道:“你娘和你都是我害的。和我儿无关。你本不该杀他。不过。既是我当年造孽在先。我也不配责怪于你。”
长孙笑迟低头默然。
卢靖妃移开目光。探袖替无肝擦了擦眼角的粘泪。继续道:“我们老姐妹相见之下。相约做伴。度此余生。老皇爷那边我连信也沒给。他派人在宫里四处寻我不到。也想不出我会在这三清观里。后來他自己也病重。也便顾不得我了。现在我对你讲这些旧事。也沒想要你饶我性命。而是临死前还有三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允。第一个。便是要你饶了我这无肝师父。”
无肝仍自怀念儿子。对她的话听而未闻。其状如痴。常思豪看得心中大痛。握紧手中小剑。心想若是长孙笑迟执意仍要杀她。自己便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维护她老人家的周全。
长孙笑迟道:“世上沒有解不了的冤仇。她老人家心地仁善。纵然做下错事。这十年囚居也都可抵了。我再杀她。便是不仁。娘啊。娘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着话在无肝面前跪了下去。咚咚磕头。
常思豪沒想到他这一统江南黑道的大枭竟能如此。一时心神激荡。扔下手中小剑一同跪倒在地。流泪说道:“长孙阁主说得好。这般慈爱母亲。世间少有。常思豪也当相拜才是。”也是咚咚叩头。口中叫娘。
无肝被磕头之声震醒回神。一见二人如此。心中大欢大喜。无可名状。登时老泪纵横。颤巍巍伸出手來:“好。好。好。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儿。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三声。呼吸中停。身子一晃。向前栽倒。长孙笑迟和常思豪赶忙伸手扶住。同声叫道:“娘。娘。”只见无肝眼皮缓缓垂落。脸上犹含笑意。
夕阳逝尽。天地间一派浑沉。夜色袭來。将每个人身上涂冷。院中亮起了盏盏红灯。卢靖妃跪伏于地。哭道:“师父。”
常思豪紧紧搂住无肝身子。泪如雨下。口中嘶喊:“娘。娘。”直觉得母亲又在自己面前死了一次。地恸天悲。莫过于此。众人见了。都面色惨然。
妙丰长长而叹。也是难过之极。过來劝慰常思豪。想把无肝接过。手抓到她腕子之际。目中一亮:“还有救。”赶忙在她掌心劳宫穴连拍几下。将几股阴劲打入她体内。又取银针。在她十指尖上急刺。安碧薰取火石点燃了蜡烛。众人团团围看。只见无肝指尖鲜血淋淋而下。过不多时。喉头呃地一声。恢复了呼吸。
众人悲喜交集。莫可名状。妙丰释道:“她这是喜极中风。身子太弱。以至昏厥。现在我刺她十宣放血。去其心火。已无大碍。只是须得静养。碧薰。來帮我搭手。”两人在常思豪怀里把无肝缓缓接过。送入密室。
卢靖妃流泪道:“好人有好报。老姐姐命不当绝。可见老天有眼。”向西拜了几拜。站起身來。向长孙笑迟道:“杜康妃当年只是在我的授意下做过一些小事。跟你娘阎贵妃的血债关联不大。又早薨多年。我这第二个要求。便是希望你放过她的儿子。当今皇上。你那三弟载垕。”
长孙笑迟闻言怔住。久久不语。
卢靖妃殷切瞧他。等了好一阵。见仍无反应。蓦地杏眼睁圆。厉声道:“孩子。你们是皇家的儿女。可也是亲兄弟。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讲不通的。这万里江山。花花世界。好则好矣。可是生不带來。死不带去。纵然全都教你握在手里。百年之后。又待如何。坐拥华堂万间。睡卧不过一席之地。什么天之骄子。什么龙种王孙。还不都是个人。那深宫大殿空空荡荡的。一个人躺在那里。要多冷清有多冷清。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把人的心都睡空了。睡冷了。想那些年半夜无眠。我时常爬起來瞧瞧星月。又躺下。再起來。反反覆覆。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时刻间提心吊胆。怕有人夺宠來害。沒人害我。我便先下手去害人。好像少了个对手。就安心一些充实一点。这哪里是人该过的日子。我们这一辈的人相互残杀。已经够了。难道你们这辈还要继续下去。你杀了我儿景王。难道还不解恨。非要再杀了三弟。这才甘心。”
“住口。”
一声大喝。吼得卢靖妃收声愣住。
长孙笑迟眼中精芒闪烁。顿了一顿。盯着她说道:“你可知道。我见你儿景王之时。是怎样一番情景。”
卢靖妃顿生忐忑。迟疑道:“怎……怎样。”
长孙笑迟长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当日……我潜入景王府。与四弟相见。表明身份。四弟上前抓住我双肩。流泪问道:‘大哥。真的是你。’我默默点头。他将我一把抱住。哭得泣泪交流。说道:‘大哥。爹生了咱们哥儿四个。因为你死的早。那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