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目光中空。喃喃道:“这个说法。倒和我的一位朋友有点像。”
那男子道:“他常乱拿东西。”
常思豪摇头:“相反。他从來不动别人的东西。却总被人冤枉。”
那男子一笑:“觉得冤枉。往往是因活得太理直气壮。大家都是亲戚。在一起相亲相爱、相互冤枉。都属正常。因为爱你的看不见你的狼心狗肺。冤你的也瞧不着你的肝胆柔肠。既然都是半个瞎子。又何必计较什么冤不冤枉。”
“大哥哥。。”
楼下的小女孩吃完了面汤。被一个妇女抱着。正往楼上摇手挥别。表示感谢。
花衫男子也笑着招手致意。
常思豪道:“看來这丫头也是你亲戚。”
那男子笑嘻嘻点了点头。
李双吉插言道:“你让她吃贼赃。算哪门子亲戚。”那男子道:“她吃的明明是面汤。”李双吉怒道:“那她脖子上戴的呢。”那男子道:“是珠串。”李双吉道:“珠串是哪來的。”那男子道:“用玉扇子换的。”李双吉牛眼一瞪:“玉扇子不是贼赃。”那男子笑道:“就算是。可曾戴在她脖子上。”
李双吉气得“呸”地一口。正啐到他脸上。
那男子哈哈一笑。毫不在意。那口唾沫在他油脸上滑下。拉出长长的丝线。滴在檐上。看得众人一阵恶心。
小林宗擎合十道:“阿弥陀佛。无缘为慈。同体为悲。刚才听施主之言。原与佛家要义颇合。然偷盗乃不予而取。无论出家在家。都绝非正当。施主此行害人害己。还当自律为上。”佛家的无缘。指的是无分别、执着与挂碍。同体说的是观一切众生与己身一同。显然是说他“不分彼此”的想法可与佛等观。以出家对俗家而言。可算称赞到了极点。然佛门讲究“戒、定、慧”。是戒后而能定。定后而能慧。后几句说对方犯了偷盗大戒。又是对他的作为从根本上作出了否决。
那男子听得一笑:“是否害人害己我不清楚。也懒得去想。不过现在我和她都很开心就是了。”
小林宗擎道:“施主只顾自己开心。可想过丢失物品的人会伤心。”
那男子笑眼瞄他:“请问大和尚。执著于物的人。会开心吗。”
小林宗擎登时语塞。
丢东西的人会伤心。就是因为内心里有固执的观念。即“这是我的”。如果放下这份执著。人的就是我的。我的亦是人的。归属于谁沒分别。丢与不丢都一样。还有何难过可言。可见。伤心与否。并不在于丢与不丢。而在于执不执著。
常思豪失笑道:“阁下所言理儿歪词儿怪。倒也嚼之有味儿。受教受教。”
那男子笑道:“自己人。自己人。不客气。不客气。”说着一伸手。又在桌上抓了只酱猪蹄啃起來。他胡须之前被鸡油粘在脸上。不免发痒。于是边吃边抓腮挠脸。搞得嘴边腮边都是酱汁。常思豪见他吃相天真如童稚。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此时窗外有马嘶声响。街口上两匹雄骏减速而近。马上一男一女。布衣。艳色纷呈。一个人到中年。眉目冷峻。一个满头花辫。笑眼盈盈。
常思豪一见便即认出是燕临渊父女。心想:“咦。他们也來了。”往二人前后瞧。并不见火黎孤温同行。这时燕舒眉在马上正打着手势。显然意思是要吃饭。见父亲点头。便纵马前驰。两下张望。看有无合适的饭馆。
花衫男子瞧见她的笑脸。立刻也泛起笑容。将猪蹄一抛。抓起小凳一跃而下。脚尖稍稍沾地。又复弹起。空中一个跟斗。头下脚上。从燕舒眉面前翻过。趁二人头面交错之际。在她唇边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安然落地时。小凳也稳稳扔回了面茶摊。
燕舒眉眨眨眼睛。用指头按按嘴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亲吻了。侧头一瞧。只见马前有个男子笑呵呵地正仰脸瞧着自己。她久居边塞。见惯了蒙藏回民。瞧这男子满手满脸是油。并不觉得烦腻。刚才这一吻突如其來。她似乎也不以为忤。舔舔嘴唇。似乎还觉得酱汁的味道不错。反而笑了起來。
花衫男子仰着头。笑吟吟地一脸感慨状:“在青天白日之下。竟也能见到夜晚的美丽。真是天赐良机。造物神奇。”酒楼上的常思豪、李双吉、唐氏兄弟等人听了大感崩溃。心想这疯子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说什么“夜晚的美丽”。还不是变着法儿的寒碜这姑娘太黑。
燕舒眉却未觉这话有何不妥。微微一笑表示谢意。脚下磕镫。马往前行。花衫男子抓住了辔头。跟着马边走边道:“夜姑娘。你怎么要走了。我还沒说完呢。我给你唱首小曲儿好不好。”他眼睛不离燕舒眉的脸。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在马头两边绕圈。口中哼唱道:“姑娘美啊你身上香。鼻子是歇风的小山岗……”楼上众人听得一阵肉麻头胀。均想:“这厮不是真疯也是个半疯。不是半疯。也是个花痴。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