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笑道:“不是东西,是一个人,”
“一个人,”常思豪越发奇怪起來,六成道:“昨日我寺里來了个路过挂单的胡僧……”常思豪“啊”了一声,六成笑道:“这胡僧仪态不小,身具贵气,防人心重,贫僧见他行动有异,便略施手段,将其麻翻,一搜随身物品,从中找到一轴手卷,原來这胡僧便是瓦剌国师火黎孤温,此次南下是要到广西古田联合韦银豹的义军,约定共同起兵,图我大明,”常思豪原沒见过手卷内容,一听自己的猜测正确,又惊又喜道:“果然如此,他现在何处,”
六成道:“贫僧怕他另有同党营救,将其藏匿在三苏祠袁老先生处,离此倒也不远,”常思豪大喜:“大师截下此人,便是消弭了一场兵祸,真正功德无量,”又问:“不知这位袁老先生是谁,莫非也是一位隐居的武林前辈,”六成笑道:“非也,袁先生名食古,字祥平,乃眉山巨儒,一生不屑功名,专在三苏祠教书讲学、主持祭酒事,故人又称袁祭酒,与贫僧交情莫逆,”
常思豪登时不安起來:“火黎孤温武功高强,老先生乃一儒士,这……”六成笑道:“火黎孤温中了贫僧的‘六郁醉筋烧’,仍自昏厥不醒,就算缓过來,浑身上下也只是一滩泥水,这倒不必担忧,”常思豪仍是放心不下,六成见状,便答应这就带他过去瞧瞧,常思豪连连致谢,和陈胜一等人打过招呼,让李双吉牵过四匹马随六成同去,此时已是入夜时分,三人出得墓园,但见江上银鱼翻浪影,月下青云缓度山,两岸竹林堆碧,翠墨相连,直让人从打心眼儿里都清爽起來,常思豪上了马,却望着夜景凝神不动,六成和李双吉料是有事,都看过來,常思豪道:“我在想,拿到火黎孤温,却又如何处置他才好,”
李双吉道:“这个简单,把他送到衙门解往京师不就得了,”常思豪摇头:“这等勾连大逆,到京师论罪必死无疑,可是杀了他只能令瓦剌和咱们的关系更加紧张,再说他们得知此事更可派其它使节去广西,咱们哪能次次拦截得住,可若是不把他送官,又不能放了,总这么押着,更是不妥,”李双吉道:“咦,照这么说,这大和尚咬着粘牙,捧着烫手,敢情成烤地瓜了,”
六成微微一笑:“常侯爷对这位火黎国师,似乎另眼相看,”
常思豪心想:“这和尚好强的眼力,可比他大哥、二哥精明得多了,”说道:“我和火黎孤温在剑门道上打过照面,此人本性倒也不坏,”当下将两人如何在栈道相遇、自己如何救难、后來在林中如何理论以及割肉同餐等事讲述一遍。
六成点头,沉吟片刻,说道:“依此说,这火黎孤温倒也是知恩懂礼之辈,贫僧倒有一计降他,只是有几成把握倒也难说,”常思豪赶忙问计,六成道:“他见你猜破手卷内容,仍然执着南下,显是想打一个时间差,抢在朝廷方面有所动作之前,先行联络上古田,”
常思豪点头:“不错,”
六成道:“待会儿到了三苏祠,先让袁祭酒将火黎孤温弄醒,然后咱们在隔壁假作相见,大声互致问候,待贫僧问及‘侯爷怎会得闲到此,’你便答说奉圣旨视察九边,忽然传來军情,言说朝廷已然派出大军在古田设围,要将韦银豹一伙一举全歼,皇上命你中途改道赴广西督军作战,这一路经过眉山,就來看看老朋友,然后讲起笑话,说不想在途中遇上一个瓦剌国师,破获机密,知道他们要联结南方作乱,然后说朝廷大军到处,指日便可克定古田,韦银豹自身难保,成擒就是旦夕之间,瓦剌消息闭塞,不晓军情,还派人联络,这岂非是天大笑话,所以当时这瓦剌国师逃走,你连赶也沒赶,那时贫僧便连拍大腿,说出擒得火黎孤温之事,大叹原以为这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想押着他找朝廷请赏,这一來倒空欢喜了,”
常思豪颇觉有趣,不住含笑点头。
六成道:“届时贫僧装作火大,扬言说虽然这胡僧沒用,但也不能白抓一回,不如给他灌些屎尿,折辱一番,然后砍翻埋掉,也就算了,此时火黎孤温在隔壁听了,势必气苦之极,那时你再出言劝说,言道这瓦剌国师如何武功高强、知礼明事,倒也不失为一位高僧,重重夸奖一番,表示惺惺相惜,并且请贫僧作个人情,将其开释为好,火黎孤温知所谋已泄,再行南下毫无意义,又感念侯爷救命恩德,相见之下态度亦应有所转变,那时晓以利害,让他回去劝说绰罗斯汗修德养民,不要妄行兵事,多半他也能听得进去了,”常思豪抚掌笑道:“好计好计,不过为成此计,反让您大失庄严,我这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六成笑道:“诸相无相,有相皆妄,行菩萨事,即菩萨相,待兵祸來时,见尸骸遍野,贫僧复悲容而立、朗诵经文,是真庄严哉,”
三人打马登程,行了两盏茶时分,遥见前方林遮处一派红光照天,六成瞧出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