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响瞪起眼來。一拳捶在几上:“他妈的。他们这不是拿我大哥当傻子耍吗。”
程连安道:“实话实说。侯爷心肠不错。头脑却绝不聪明。”
秦绝响忽然意识到程连安的來意。眼睛瞧着他。嘴唇微启。不敢确定。欲言又止。程连安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沒有理会。自顾自地继续道:“论聪明劲儿。小林宗擎怕还不如侯爷。比他师兄更是差得远了。”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极是开心。甜甜的酒涡令人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似乎这才想起他原來也是个孩子。然而这笑容一展即收。又吟吟含起。变得意味深长起來:“很显然。小山上人并沒交给他实底。他不知内情。以为侯爷真的不想替高拱出头。更误会原因一大半在你身上。因此负气离开侯府便去找张居正。而张又去找了我干爹。干爹让我來的意思是因为你我都是孩子。彼此间比较好说话。”他在这里刻意停了一停。让对方琢磨透话背后的含义。直到秦绝响眼神里有了融会之意。这才继续道:“其实干爹对我也沒有全盘托出。之所以我会知道这么多。倒是占了身在东厂的便宜。”
秦绝响有些坐不住了。起來在茶室里转了两圈。说道:“不行。我得想法进宫一趟。”
程连安放下了二郎腿:“干什么。”
秦绝响道:“我大哥找人查问过以前几位阁老的情况。必是想替高拱出这个头。可是他这一提。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程连安笑了:“这件事你沒有必要担心。而且就算担心也实在太晚了。以侯爷的性子。只要有了这份心思。到皇上面前哪有不说的道理。”
秦绝响止步陷入沉默。沒想到徐阁老刚走。紧跟着而來的第二波风暴。竟然就要把自己一伙人卷进去。
程连安道:“放心吧。要救侯爷。早有人走在了你的前面。”
秦绝响一怔:“谁。”
程连安笑道:“深晓内幕、了知全盘。又有能力相救的人。还能有谁。”
秦绝响直勾勾地瞧着他。一时感觉脑中停转。打掌管秦家以來。自觉得还沒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应付不了的人。可是在这个小程公公面前。总是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跟他一比。自己就是个白痴。
程连安道:“依你之见。今天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侯爷。”
秦绝响机械重复:“为什么。”
程连安一笑:“小林宗擎一入京。厂里就知道了。他來的时机很好。目的也就不难猜测。相信督公一定不忍侯爷陷入被百官攻击的风潮。这才会进宫斡旋。”
秦绝响奇怪:“斡旋。”
程连安道:“皇上要看百官的反应。就要当众与侯爷会见。可是据我所知。此次召见只有皇上、督公和侯爷三个人在。”
秦绝响心情少定。又问:“可是这里有皇上的意思。他怎么从中斡旋。”
程连安道:“督公行事莫测高深。那我就不清楚了。而且这事他做得很突然。干爹召我过去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他有此一举。”
秦绝响沉思半晌。懈然坐回椅上。指抓扶手喃喃说道:“这个聪明。那个算计。敢情争來斗去。都不过是皇上罐里的蛐蛐儿。”
程连安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皇上下旨來硬的。又有谁敢不从。人家是庄家吃八方。咱们只有学黄花鱼溜边儿的份儿。这一点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但是溜边儿也得有溜边儿的本事。严嵩光睃着岸边洒食儿的主子。忘了身后小鱼崽子也咬人。徐阶是吃饱后得意忘形。浮潜随兴。错把主子当成了伺候自己的奴隶。朝廷这大池子有的是鱼龙神怪。大家都要守住一个规则:只要主子开心。底下就有食儿吃。至于怎么翻花跃水。既让主子看了高兴。自己又过得悠哉游哉。那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秦绝响忽然望定了他:“以你的身份。和我來说这些……”
“你不要误会。”程连安目中幽光闪烁。小脸变得森然郁碧:“我虽有干爹撑腰。但在东厂寄人篱下。景况也是不佳。”
秦绝响沒料到他能自爆尴尬。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程连安继续道:“干事们一个个表面恭敬。其实心里。不过当我就是个狗仗人势的小娃子罢了。靠山再大。谁知道哪天会塌。何况与其去靠别人。不如让人來靠我。”未及说完。秦绝响的胳膊伸过來。拢住了他纤细的肩膀:“啥也别说了。好兄弟。人都得靠自己。这话一点不假。我也是这么过來的。这年头。只要心黑手狠。敢闯敢干。沒有不成事的。从今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联手打出一片天地來。让那帮以大人自居的狗东西好好瞧瞧。”说着左手小指勾出。
程连安伸小指与他搭上勾。四目相对。各自发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一笑。
为了庆贺。秦绝响要了不少糖果茶点与他对坐闲食。另放出人手打探情况。当得知常思豪从宫里出來和戚继光奔了昌平。两人都有些糊涂。直到刘金吾把内幕传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