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枕诺知他担心督公责罚担心得要死,这会儿还说笑话,并非实有闲情,而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给手下人看罢了,微笑着沒去接这个茬儿,眼光落向后面那卷被卧时,却沉了一下,讶然道:“咦,这不是侯爷,什么时候薨的,”曾仕权道:“还有口气儿呢,只不过能否撑到庐山就难说了,侯爷福大命大,我也只能替他念佛了,”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小山上人和陆荒桥走了过來。
曾仕权一笑:“瞧瞧,我正要念,你倒替我念了,”
小山上人略陪了一笑,眼往被卧卷上领去,脸色又忧沉下來,道:“掌爷,咱们要按您说的速度赶路,只恐侯爷这身子顶对不住啊,万一有个闪失,您看是否会让督公在皇上面前不好交待呢,”曾仕权笑道:“哎呀,这趟承蒙两位鼎力相助,小权和侯爷才得以脱离虎口,这一场乱乱哄哄的,还真沒有个机会好好道一声谢呢,”小山上人连忙摆手,只见曾仕权笑着又道:“你们佛门讲究因果,在我看來呢,其实结果倒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上人和陆老剑客对朝廷这份心哪,只要有了这份心,督公和皇上必然是要另眼相待的,”
小山上人和陆荒桥交换一下眼色,都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若顺这茬儿再说下去,便显着自己二人是担心常思豪一死之后无处领功了,待要换套说辞,却听方枕诺笑起來道:“两位前辈对他也不必如此上心,其实他这侯爷么,我看也就是挂个虚名,皇上收拢重用,无非是利用他的身份來对付聚豪阁罢了,如今聚豪阁破溃在即,他早晚也是个兔死狗烹的命,倒不如这会儿清清净净地去了,还能落得个为国捐躯的名儿呢,”
曾仕权无声而笑,看他的眼神里多出些许赏识的意味,皇上居于深宫难得一见,但从行为做法上,总能揣摩出一点上意,就已有的情况來分析,方枕诺所言确是大体不差的,自己在京掌握各处动态,猜得出來不奇,这小书生远在江南还能洞若观火,那就很难得了,心里这样想着,脚下迈步,继续检视马匹的饮食,转了一圈看差不多,正准备要启程,后面道上马蹄声响,安思惕带着个小厮骑着两匹马追了上來。
后路上并不见大车的踪影,显然已落得远远,曾仕权明白,这位“小祖宗”是怕自己一伙抢先抵达到督公面前说他的坏话,因此才弃了大车,换马匆忙跟上,瞧着那张挂满汗痕的小脸儿,他暗自冷笑的同时,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心头不由一动,凝了凝神,忙跑去吩咐人给常思豪喂水换药,重新包扎。
这边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呆眼看着,都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小山上人先反应过來,冲方枕诺微微一笑:“还是方军师了得,老衲佩服之至,”
“哦,”方枕诺笑着拱了拱手:“枕诺愚顽,对上人的禅机妙语倒很是费解呢,”
小山上人缓缓走近两步,转过身和他并立在一起,同望着那边忙乱的景象,低笑道:“方军师二字可造一浮屠,论说起來,老衲却也要甘拜下风了,”
方枕诺看上去有些困惑,瞧着他略笑了一笑,摇摇头转身踱开。
陆荒桥见他背影稍远,便凑近來问道:“上人,你们这打的什么哑谜,”小山上人知道老伙计一时懵住了,便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想想,他刚才为何要提‘身份’二字,”
经这一点,陆荒桥也便立刻反应过來:常思豪到京之所以会被百剑盟看重,原是因他这身份特殊,在皇上和郭督公面前又何尝不是,如今的百剑盟和秦家似二实一,秦绝响的风头实力愈发强劲,等聚豪阁的事情一完,天下也就只剩这一颗瘤,那时候这常黑子,便又可以当做另一把刀了,此人搁在朝廷那些官员堆里算得上是头脑简单,摆布起來也更容易,从入京到现在,一切只怕都在皇上和郭督公的料控之下,用处远大于威胁,若是真弄死了他,打乱皇上和督公的布署,倒不好了,曾仕权之所以着起急來,多半也是从身份二字上想到了这些,当下点头道:“原來如此,那咱们……”还要往下说时,见小山上人脸上保持着微笑,手在底下轻轻一摆,登时心中会意,不再言语。
那厢看着常思豪已经换药重新包扎完毕,曾仕权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來扫望一圈,忽然含疑带愣地问手下:“安思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