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零雨未待起身,阵中已起了变化。
盘坐于地的苍水澜,身子忽地立起,银发飘忽,大袖飞舞,指如疾风,凌空弹奏,音节由浑浊厚重的宫音,转为高畅嘹亮的商调,那一张古琴飘浮于空,悬在他手边,弦震音飞,任其加指于上,竟不坠地。
谷尝新暗暗心惊,知道琴浮于空,绝非有什么神奇吸力,而是琴弦与指尖接触时得到了力点支撑,类似于用手指插入杯中摇转,把杯子带得围手指转起来,可是一般的酒杯较轻,玩这一手尚算容易,这一张琴在手里只凭弦丝就能带起来,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就绝难办到了。
阵中武士啸声突起,随着琴音的承转,剑势也起变化,由绵软密实的围缫,变成惊天动地的突击!
琴音与剑势相合,在森严的杀气中奏出华美至极的乐章。
陡增的剑势将廖孤石逼入绝境,乐章的高潮,便是敌人的死期!
殿脊上的三人看得惊心动魄,此时欲待出手相救,也已不及。只见廖孤石一个疾速转身,莺怨毒泛起蓝芒,涟漪般荡开去,叮叮叮点在攻来的剑尖之上,挡去攻在最前的一波,待剑势尽时,蓦地一抖手,缠住一武士剑身,猛地一顿,将那武士带得飞弹而起,就势一抡,这武士便成了他的流星锤,偌大身躯飞在空中,向第二波攻来的武士们砸去,只听一声惨叫,空中那武士身中数十剑,断肢纷飞,便如空中爆了个水袋般,鲜血四散泼洒,溅泻如雨!
然而抡动这武士之际,莺怨毒剑势已缓,身后数名武士欺至,软剑飞花,饶是廖孤石避得迅疾,背上也开了几道口子,鲜血迸流。
用莺怨毒去缠敌人软剑,这本就是泼命的打法,廖孤石杀红眼睛,也便不顾这许多,向后随手一挥,蓝光闪处,卷住那几名武士软剑,内劲疾催,将几人甩飞而起,其余武士见他以一人之力,竟将数人甩在空中,不由骇然失色!
此时琴声忽转为徵调,焦烈燥怒,如烈火吞林,狂暴无比。
众武士早已习惯了随音而动,便如这琴音就是掌控他们的大脑一般,尽皆闻音而上,效死相攻!
莺怨毒上缠了几柄软剑,竟自结扣,难以脱开,廖孤石也无暇去管,一剑挥出,剑尖前端的数柄软剑,散花般绽放,竟如挥动着一柄大扫帚相仿,威力顿时暴增,瞬时间又有十几柄软剑被缠于其上。
廖孤石心中大喜,原来自己一直怕剑势减弱,不敢以剑碰触敌方,以免软剑缠住难以脱身,没想到这同归于尽的拼死一击,竟然带来了转机,不由得精神振奋,信心更增,将这柄大剑帚挥动起来,一时龙飞凤舞,真有扫天荡地之雄!
未过数合,武士们手中的软剑已有十之三四被缠在了他的剑帚之上,胜负之势,为之逆转!
荆零雨站在殿脊之上,满面欢容,笑向常思豪道:“说你小瞧我哥哥,就是小瞧了。看看现在情势,你还嘴硬不?”
谷尝新赞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廖公子武功机变,确非常人。”
常思豪神色不动:“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蚂蚁在抡一朵越长越大的牡丹花,蚂蚁再强,也有抡不动的时候,何况现在他身上还负了伤,不会坚持太久,敌方只需改为守势,将他围定,再消耗下去,便必胜无疑。”
琴音一转,忽成角羽相合,温润清圆,舒放流欢,武士们的进攻节奏也都变慢,失去兵器的人随着音调的转变渐退到外围,整个大阵便由狂风暴雨化作碧海晴天,一时间浪花温柔,进退随意,剑势飘渺,恣意汪然。
他们随着廖孤石的攻杀往来,或退或守或合或断,恍若不开化的蛮荒野人所跳的贴面舞蹈,极尽粘缠软耗之能。
琴音愈来愈低,柔糜万端,七音云水阵也愈来愈飘忽不定,似浩浩江水,笼罩了一层迷雾,流得缓静无声。
廖孤石身上的血水与汗水混合、流淌,早将蓝衫浸透,每踏出一步,更有数滴随着衣襟崩落。
荆零雨远远望见,那些血点便似忽然放大了千万倍,如一颗颗巨大的流星般重重地、缓缓地砸落在她心上。她已明白,常思豪所言不虚,不必等得太久,廖孤石便会耗得油尽灯枯。
“小黑哥哥,求你……”
她往身侧瞧去之时,常思豪人已不见。
他已出手!
苍水澜正在全神贯注指挥大阵,忽觉背后掌风不善,四指一拨琴弦,足尖点地前翻而起,空中松指,四道白光伴随琴啸向后飞弹而出,射向来敌!
这四道白光迅疾异常,取头、胸、腹、膝四路,破空之声凄如鬼泣!
常思豪脚下一错,白光擦身而过,在衣衫上割了三道口子,附近皮肤火辣辣地疼。苍水澜喝道:“什么人?”三个字说出,哧——哧——哧——,三道白光破空又出,射向常思豪前胸两肋。与此同时,几名失去兵器的武士纵身而上,举掌便攻。
七音云水阵忽然失去琴音控制,阵脚稍乱,然而在高手面前片刻的迟疑已是致命,廖孤石剑帚疾挥,惨叫连声,七名武士身体已被乱剑绞碎,骨架支离,五脏在天。
常思豪伏身躲过攻来之掌,就势双手一探,分握两个武士足踝,将二人抡飞而起,空中相碰,撞得**迸裂,同时白光攻到,正中二人尸身,嚓地一声,将尸体斩成四段,斜飞开去!
常思豪看时,手中已仅剩两条滴血的大腿,白光入地,原来是苍水澜以琴为弓弹射而出的一弯月牙小镖,心中暗叫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