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把他和刘金吾拉在一起,压低声音,郑而重之地道:“我们走了以后,你们要密切注视京师各处的动静,多多往来联系,有事相互救援,不要独自逞强,对于徐阶,你们要能让则让,没有我的消息,切勿轻举妄动,尤其绝响,不要动辄诉诸暴力,一旦出了事情,搞得朝野动荡,国家一乱,那可就全完了,金吾,他还小,你要多带着点他,该说则说,该骂则骂,可不要由着他性子胡来。”
秦绝响笑道:“大哥,你把小弟看成什么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罢。”常思豪瞧他笑容不正,冷着脸道:“你又有什么歪点子。”秦绝响一笑:“这您就甭管了,您在外头建功立业,兄弟在京师又怎能闲着。”常思豪登时大感头疼,如今这形势已然够乱,他再随便添点什么动静,那可就离失控不远了,有心想就此把他拉在身边,百剑盟的事务又没人打理,若是东厂趁机下手破坏,情况就更不容乐观,尤其连陈大哥也弃下这边上四川了,现在还有谁能约束得住这只小猴,
刘金吾笑道:“二哥放心,我和小秦兄弟投缘对性,那是一心敬、哥俩好,没的可挑,说句不好听的,比您还得近着一层哩,他在京师,不管是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人身安全还是别的什么,我打包票,全管了,保证伺候得开心满意、到位得体,出了事儿,回头您拿我是问,成了吗。”
常思豪瞧着他俩这副样子,愈发地难以放心,暗想你若带他整天吃喝玩乐倒好了,就怕一个好大喜功,一个不知深浅,掺合到一起瞎胡闹,亏得自己刚才还把他俩往一块儿拉,这不是倒霉催的吗,然而此刻已然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听天由命了,秦绝响道:“大哥,战场不比武林,一打起来千军万马,天上飞的都是带尖的筷子,你可要小心了。”
刘金吾笑道:“跟着别的军队出征要小心,跟戚大人的部队出征,那便决然不必。”秦绝响奇道:“那为什么。”刘金吾笑道:“你大概有所不知,戚家军有规矩:主将战死,所有偏将斩首;偏将战死,手下所有千总斩首;千总战死,手下所有百总斩首;百总战死,手下所有旗总斩首;旗总战死,手下小旗斩首,小旗战死,而手下士兵没有斩获,十名士兵全部斩首,所以这些兵保护上级向来是拼了命的,侯爷在他们中间,便如一群虎围着,走到哪都是稳如泰山。”
秦绝响一听这般规矩,不禁啧舌,说话间营门处不断有车马到来,下来不少文官,都是奉旨送行,戚继光忙又派人接引,马场上都是夯实的土地,风一吹有尘土飞起,众文官胡须怕被吹乱,各以袍袖掩面,缓缓而行,一人揣着袖筒踱到戚继光身边时停下脚步,拉着长音道:“戚大人此去南方,可算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英雄又有用武之地,可以去‘觅个封侯’了呀。”
这人八字眉、酸枣眼,左边稀右边浓的胡子,正是给事中吴时来,戚继光就是被他使了坏才调在京中,如何不认得,心想这狗头如今进了工部,放着河不治理、水患不平,闲着没事反来搞我,如今誓师出征,又来大吹酸风,真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然而知道他是徐阶党徒,不得不强忍了火气,拱手道:“戚某一心为国,岂贪功爵,大人说笑了。”
吴时来道:“嗯,好,戚大人的人品,那是有口皆碑的,只是这人哪,都容易居功自傲,下官也是好心提醒,望大人时时自省自重,不要走上胡少保的老路呀。”说罢哼哼哈哈地一笑,拧着身子汇入了文官队伍,戚继光气得双睛冒火,按剑盯着他背影浑身绞劲,脚趾头都要把靴底扣出洞来,
这期间掌旗已然抱着钉好的大旗返回,在两名士卒帮手下,将旗杆用绳拉起,插在石槽中夹好,又有四名军卒抬过厚重的青石香案,摆在旗下,布置好香炉退在一旁,一切齐备,瞧得日晷上针影指向巳时,戚继光向常思豪、俞大猷等人点头示意,几人穿过士卒,一齐来到香案之前,折膝跪倒,
戚继光手拈长香,向天祝道:“皇天在上……”忽然风力稍稍转强,旗猎如舞,碗口粗的旗杆嘎吱吱摇了两摇,“喀差”一声,竟然断为两截,
大旗扑尘坠地,一时将众人都看得呆了,众文官不少人以袖遮面,看似挡风,实则掩笑,也有的知道祭旗之时发生此事,大不吉利,都变了脸色,戚继光瞧那旗杆断处有不少钉洞,眼睛登时一立,霍然站起,揪住那掌旗喝道:“鼠辈安敢如此。”那掌旗身子紧缩:“是将军说要多钉些钉子,不干我事。”戚继光怒道:“胆敢毁我军旗,折我军威,今日我便杀你活祭。”说着往前一搡,回手就要拔剑,
“且慢。”随着话音,一人按住了他的腕子,笑道:“一杆旗子而已,戚大人何必如此呢。”戚继光怒极之下万事不顾,喝声:“闪了。”膀子猛地一晃,,那人就觉胸臂间一股大力陡来,双脚登时离了地,身子腾起来飞出五六尺,脚跟沾地蹬蹬蹬跄出去十多步,扑嗵一声跌倒尘埃,甲叶子哗啦啦乱响,好似摔破了一袋碎铜钱,亲兵赶紧过去搀扶,神机营两大翼长同时挺身而出,喝斥道:“戚继光,你胆敢对汪翼长动手,这太也无礼了。”
戚继光一看地上那人细皮白肉,正是神机营三大翼长之一的汪剑华,登时脸色一变:打自己调到神机营就没少受他的歪毛气,平常都是陪着小心好好伺候,不想今日领旨出征,大庭广众之下倒闹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