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这一嚎啕大哭,除了疼痛,还有莫大的惊恐和委屈,她其实是害怕的,才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没上过战场,实话说怎么可能不怕呢?
那是敌人啊,是刀的尖和刃,是真实被划开的血肉和生与死的不能自主。不过是真的倔强罢了,倔强得像一个英勇不屈的女战士。
崖壁下的哭声在互相传染,快速地扩散开来,医生和护士许多人都哭了。就是一开始在旁边笑话别人的,某一刻,自己也突然一下就收不住了,开始鼻酸眼红,只不过噙着眼泪还是笑着。
她们中多数人的年纪都不大,好大一部分身上也都有伤,有被抓的时候摔打的,有在车上、路上跌撞擦伤的,还有被刀面拍的,被刀尖划刺的。
之前都坚强地忍住了,没去哭,更没在敌人面前怯懦,因为她们都来自蔚蓝。现在却哭了,一直压抑的巨大惊慌和恐惧,在韩青禹三个到来后,在安全感落实后,一下像是决堤的洪水。
突然面对这样的场面,韩青禹和吴恤都有些无措,互相看了看,还去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俩的手段太过残酷了。他两个打架在行,这个却不行。
温继飞点了个匆忙制作的火把进来,其实大概是没必要这样做的,天也不很冷,外面也有光,直接把人带出来就行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举着红红的火把走进去,站定了感慨说
“啧啧啧,什么是战斗力?这就是战斗力啊!这一朵朵的,白的粉的梨花带雨,谁看了能忍心……等会儿更多人赶到了,都看见,回头咱蔚蓝的战斗力,得就此提升一个档次。”
姑娘们就都被他逗得噙着眼泪笑起来,向着火把旁边靠。
“我们给蔚蓝丢人了。”一个女医生抬头自责说道。
“怎么是你们丢人?!”温继飞生气又愧疚说“是我们啊,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还好最后你们都没出事。”
火把和从车上拿下来的手电照得崖底明亮了很多,照出来小梨腿上的伤口了,身边医生正在给她上药。
“吴恤你拿一下火把。”温继飞的脸沉下来,把火把交给吴恤,自己朝旁边走过去,捡起来自己的刀,说“哥哥去替你们出气。”
这一句,像是八岁的哥哥,对五岁的妹妹说的。哥哥为了妹妹,连树和地面都捶。
何况是这些畜牲。
“所以,发夹也是小梨扔的啊?!”手上发夹花哨得厉害了,珠子和玻璃镜面在火光下明晃晃,亮晶晶,韩青禹看着好笑却也佩服,递还回去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小梨的脑瓜,说“小梨真的厉害了,这事回去得让军团长给你记功。”
“真的啊?”
“真的。”
“嗯呜。”小梨又哭又笑。
“走吧。”武器已经都收回来了,剩下的人反正不可能走掉,交给后续赶来的部队处理最好,比如这一晚仇恨最大的守备小队的战士们,温继飞接回火把问“除了小梨,都能走吧?那走……小梨你走不动吧?那……”
小梨抬头,扑闪着眼睛困惑地看了看他,明白了,苍白的脸上唰地红一下,也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因为害羞。
“不过你得先想好了,这会儿漫山遍野的人,都正朝这边来呢,让一个抱着走的话,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你以后可不好嫁。”
他说的是实话,至少这一夜过后的韩青禹和吴恤,要是抱过谁,谁以后估计就没什么人敢追求了。
“啊?!”小梨一下慌了,像拨浪鼓似的摇头说“那我不要,我不要你们抱,我自己走。”
小姑娘对于嫁人这件事,果然还是很向往也很有坚持的。
潜意识里她也没把韩青禹、吴恤这几个列入考虑范围,他们是英雄啊,我只是小护士,还有,我才不要花炮呢,至于木头,木头要是知道姑娘心事,他们还是木头么?!
这么说着,她就在别人的搀扶下,试着要自己站起来。
其实腿上受伤,真让抱着也容易疼的,韩青禹和吴恤去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来,脱了三个人染血的外套垫在上面。
…………
夜,凌晨三点多,近四点钟。
大部分增援的部队已经都回去了,只来得及跟医生护士们匆匆打一个招呼,就星夜往回赶,他们都有自己的岗位要回去坚守。
留下来的一部分人员正在对医疗站进行又一轮的严密排查和善后。
101医疗站依山,沿江,a、b、c、d四个区依次往上,是梯田式的结构。d区因为是战场,现在正在处理尸体。a区受到的破坏最大。
因为是夜里,怕还有个把七家的人趁夜躲藏在哪个角落里,指挥方面没敢让人回去住处休息,在b区沿江的空地设岗,划出来了一块地方,让没有救护任务的医务人员和轻伤员们,都先在这里等待。
这一夜,101医疗站注定无眠。
重伤员太多了,救治工作任务繁重,整一个b区包括全部手术室在内,灯火通明,但凡还能帮忙的医生和护士,都一刻也没有停歇。
那些人刚刚保护了她们。
现在换她们,为他们付出一切努力。
江水,月光,军用帐篷和临时用作病床的担架……韩青禹在草地上坐着,他当然也有伤,不过主要是内伤,可以自己用源能温养,就没去麻烦医生。
温继飞在四处帮忙。
吴恤走过来,坐下,手腕上缠了绷带,只是紧急处理了一下,这一晚就是他手上的伤,也只算是轻伤。
韩青禹扭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