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明玉坊,湘帘看了看外面,道:“王妃,就是这里了。”
“那就下去吧。”
楚敛在酒楼里等了一会,天气不是很热了,有点凉,伙计端了壶热茶,又送上来一碟糯米糕,一碟翠玉豆糕,房间里的暖炉熏得很暖,楚敛倒也没那么娇气。
湘帘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低声道:“王妃娘娘,人来了。”
楚敛点了点头,说:“请进来吧。”
来者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身形清瘦,生得一张白面皮,一双杏眼,清秀的五官面貌看着倒是干净,石青色的绣松花纹交领袍子,只楚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身上的阴冷气息。
上次进宫之时,楚敛在宫里看见了一个太监,是西厂提督卫衣,左辞与她说过的。
其实也算是见了两次了,但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正经的说话,卫衣对她施施然行礼道:“卫衣见过摄政王妃。”
楚敛并不起身,只是端着王妃的姿态,泯然颔首道:“卫提督有礼了。”
“臣下不敢当。”卫衣躬着腰身,唇角微微含笑道,一身的奴才样子,做出来却又不难看,似是很信服的神情。
楚敛深知看人最信不得的,就是那么一张脸,惺惺作态,谁人不会呢,然这人不愧是宫里当差的,即便是一副虚假面孔也不似作伪。
“卫督主请坐吧。”
“是。”卫衣低低垂着眼帘坐了下来,他听说过这位摄政王妃,似乎比之前那个可难缠多了,瞧着也不是好相与的。
有句话说得很好,从一个人的眼里能看出他是否拥有阅历。
“今日,是殿下有事交待,我来代为通传。”
卫衣说:“臣下是该叫您为王妃娘娘,还是玄衣大人呢?”有点挑衅的意味,在一些人眼里,乌衣骑还不如西厂呢,毕竟前者是暗刀子杀人,连个理由都不需要编纂。
楚敛闻言挑眉笑了笑,他果然是知道了,不过看来关于乌衣骑,他们这些人所知也不多,若不然,他应该知道不是玄衣,而是长令使了。
楚敛说:“自然是前者。”显得很从容不迫。
“耿氏一族的死,在王爷看来还有些蹊跷有待查证。”
“既然是王爷与王妃交代的,臣下自然无所不从。”
楚敛不便与卫衣多时在此,只简短的吩咐了事宜,很快就先后离开了。
江郡王首战告捷,捷报传到长安城,左辞大喜过望,下朝后当晚与萧凤岐在书房谈话,王府长史晚膳都是在书房吃的。
江郡王的家眷留在了南地,他总从上次楚卿收留余英后,就知道了自己的妻子若是再与楚敛接触,怕是会有更大的祸端。
他思来想去,妻子和这些人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楚敛在房间里等着,最后却睡着了,湘帘进来给她改了薄被,醒来的时候天色暗淡,帘外一盏松油灯微微亮着。
一只手臂贴着她的腰背,揽着她的肩膀,身后也不如往常般冰凉,而是热热的,左辞竟然一直没有走。
那只手动了动,似乎察觉她醒了过来,摸了摸她的脸,才出声道:“渴了吗,我去倒杯水给你?”
左辞下地端了一杯水过来,一手将她抱起身来,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将水喂给她。
楚敛唇齿干涩,只得就着杯子张口喝水,温水入口,是紫苏熟水,在口中回味还有些淡淡的甘甜。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回来,就看见你睡着了,是我忘记让人告诉你了,过来用膳吧。”侍女服侍他换了头冠,将头发也松了松,只用发带束着。
桌上已经摆了晚膳,楚敛看见其中一道不是府里的菜色,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荷叶鸡,路过食坊顺路给你带的,比府里做的好吃,已经让他们热过了。”左辞在这方面有些寡言,让人打开了盛在盘子里,楚敛没想到他还能这么贴心,很趁心意,一边吃一边说:“今日这个卫衣还挺难缠的。”
“是吗,可是惹恼了你?”
楚敛摇了摇头,说:“王爷想哪里去了,惹毛我可不容易。”
“说的是。”经历了太多事,心性比寻常人更平淡了。
夜里,左辞穿了雪白的里衣,夜里睡不着便起来到书房去,楚敛起夜喝水发现身边没有人,外槅间隐隐透出亮光来,踩了鞋子悄悄走出去,看见左辞正伏案疾书。
他是很斯文,但不单薄的长相,像是用细毫笔蘸了酽墨,行云流水般勾勒出来的眉眼,眼睑稍长微挑,长眉入鬓,白日里穿着一袭冠袍朝服,仿若浓墨重彩一般。
这样的眼睛放在别人脸上,许是会有些许女气,偏生他又添了两分冷峻,烛火葳蕤,他伏案批阅奏折,眼睫垂下,神态安然。
左辞听见她的动静,抬起头声音温然道:“怎么起来了?”
“殿下不也起来了吗?”楚敛白色中衣披着一件湖蓝外裳,声音里有些睡意未醒的酣然,满头长发披散着,显得很温柔。
左辞摇摇头,复又低下头执笔看卷宗,说:“睡不着,许多奏折也没有批阅过,来看看。”
“那我陪您一会。”楚敛走过来挽袖给他研墨,又说:“这摄政王比陛下还要劳累。”
“习惯了就好。”左辞摇摇头,他若不费心费力些,又怎么能有今日呢。
左辞长眉紧锁,听了这话眉眼又舒展开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细软丝滑,说:“日后不用醒这么早,多睡一时也无事。”
楚敛不说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