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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随着跳舞机上不断提高的分数一天天流走,如果不是卧室里的电子时钟也显示了日历,周江恐怕已经不知今天是那一天。
这段时间里,周江大多时候都只穿着一条内裤,因为这样玩跳舞机时会更方便。起初他还有一些难为情,但在认真检查别墅后,他确信这里没有安装,于是,他便放飞了自我。
2019年的1月14日,周江入住别墅已有两周,本以为这又会是寻常的一天,可是,白色长桌上再次出现了档案袋。
本来还懒洋洋的周江,在看到档案袋的那一瞬间立马提起了精神,旁边的饭菜看都不看一眼,立马抄起档案袋就给撕开。
这次的档案袋不如上一次那么厚,里面只有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信,依然是弟弟写来的。
“哥,妈已经醒了。其实她前几天就醒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我想着等她情况稳定些了再给你写信。
妈现在已经不用打营养针了,目前可以吃些流食,手脚也能动了,也能说话了,每天的情况都比前一天要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床了。
妈的记忆力和智力有些退步,这些天不少亲戚来探望,她只记得其中的几个,有些往事她也都已经忘记。不过,她还记得我和你。妈常会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已告诉她你在国外,但她每天仍会重复问我这个问题。
医生说这些都是正常的,妈之前脑出血对大脑有伤害,智力和记忆力会有所下降,但之后都会慢慢恢复的。托白医生的福,妈一直住在那间特别病房里,而且费用和普通病房一样。我手头上的钱还剩很多,医生说以后也不会花太多钱了,情况好的话,一两个月就能出院。
我还要上学,妈出院后,我准备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每个月给姨妈工资,让她全天候照顾妈。我把这个想法跟姨妈说了,姨妈也同意了,她每个月只要五千工资,但我还是准备给她一万,毕竟武阳市的生活成本要高一些。
白医生说,以后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再让我给你写信,除非是妈的病情恶化才会再次通知你。白医生也承诺,这一年里会定期为妈体检,保证她的健康。所以,哥,你在里面不用为我们操心了,以后如果没有收到我的来信,就说明外面一切安好。
呵呵,最后也祝你能在豪宅里天天开心,等你出来时,我和妈一定亲手为你准备一顿大餐。”
看完信后,周江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激动的大吼大叫,他只是眼眶擎着泪水,小声自言自语着,“一万块钱那里够啊,起码要给三万呀,你在学校里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咱姨妈和咱妈在村子里相依为命多年,也是咱俩兄弟最亲近的人,你小子怎么能这么小气啊。”
周江笑骂一句后,再次拿起弟弟的信,从头看起。这一次,他一边看信,脸上的表情也一边跟着变化。
读到开头说母亲已经醒来有几天时,他便开口埋怨道:“你这臭小子,妈一醒来,你就该告诉我。”
等读到了母亲的智力和记忆力有所下降时,周江脸上又变得的十分沉重,双眉紧皱,呼吸也重了很多。
再次看到信上说,母亲每日都会问自己在哪儿,周江的眼泪终于落下……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除了心疼和牵挂外,更多的是苦闷憋屈。
直到“医生说这些都是正常的”,周江的神情才有所缓和。又一次看到讲起姨妈那段,周江还是忍不住骂了句,“你小子也太抠门了!”
信的末尾提起了白医生,但周江脸上的感激之色并不如以往那般浓重,他更多的是思考,就像是在思考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二遍读完信,周江脸上是欣慰的笑意,但这种笑容又夹杂着难以描绘的悲凉,他对着信纸说,“我在里面很好,你不用操心。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你没见过的豪华浴缸。对了,我现在可算是一个跳舞高手了,有机会我到游戏厅里给你展现一把。你知道我卧室里的床有多宽吗?”
说道这里,周江脸上出现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他用双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音调也高了许多,“两米宽呐!”
话一说完,别墅内又沉寂下来,周江不再自言自语,似乎他终于意识到了弟弟是听不见的。
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好一会儿,周江突然又哭了,这一次,他不是在为母亲哭,而是在为自己哭。
脑海里涌现出了外面的繁华世界,他第一次觉得这一切都离自己很远,那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浮在太空的孤儿,只能看到美丽的地球,却无法触摸到。下一刻,自己漂的更远了,繁华的世界离自己更远了,而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让人绝望的黑暗。
“呜……”
周江的喉咙中发出微弱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哭声,又像是痛苦的哀嚎,痛苦到已无法大声喊叫,只有“呜呜”声。或许是因为他整整两个星期都没有开口讲话了,一时忘了该如何哭喊。
过了好一会儿,周江才平静下来,随又将档案袋里的照片拿到眼前。在看信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这张照片,那是母亲、姨妈、弟弟在病房里的合照,他想等着把信看完后再好好欣赏这张照片。
照片中,母亲坐起在病床上,腿上还搭着一床薄薄的被子。她面容稍显呆滞,但看的出她仍想努力的摆一个笑脸。
“海子一定是和妈说,这是拍给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