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我不走!”
走到了山坡后,冉恬的小火山爆发了,一把甩开了冉玖的手,双脚跟着扎了根不动了。
冉玖心道你不走不也跟我走到这了,还不是看我是你姐,骂不了公主就对我发脾气嘛。有心哄几句,临到嘴边又变成了笑,直把冉恬气出了金豆子来。
把妹妹拖到柳树后,轻轻搂在怀里,冉恬立马呜呜地哭了起来。冉玖收了笑,一下下摸着妹妹单薄的脊背,任她宣泄一下。感受着冉恬此刻连哭声都不敢放开,努力压抑在嗓子里,冉玖心里疼惜的很。
入宫已有七日了,这几天,各家的姑娘都不好受。就像六博棋会将王侯贵女摒除在外一样,这次所谓的进宫侍疾,也只拿了无爵无号的女孩儿开刀。而在这些人之中,冉恬受到的针对,又比其他人多出了许多。
其一,二公主刘芮、三公主刘艾都是卫夫人所出,而世人皆知的是,卫夫人原是平阳侯府的歌女出身,长公主对这两个小公主不甚亲厚,却独独喜爱一介臣女,不怪已有了主意的刘芮生气。
其二,唉,冉恬是庶女,且是此次奉诏入宫的贵女之中,唯一的一个庶出。
而按照冉恬小朋友自己的观点,还有其三——美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有美貌,旁人多妒。冉玖对此积极奉承,再三叮嘱这话自己知道就行。
牵着情绪恢复稳定的妹妹走着,冉玖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圈,心情有些复杂。卫夫人并非皇后,两位公主自然也是庶出,说一句封建的,江婉是商女出身,卫夫人可是奴籍出身,尚不如许多呢。
可就像美貌一说,歌女这个事儿,更不能放在嘴上作。
两人沿着山坡下的湖畔找去,方才风筝线断了,牛皮木鸢顺着风飞出去老远,一路找到了御湖那头,才在池塘里看到了卡住的木鸢。
“嗯,全散架了,牛皮也浸湿了。”冉玖扶着石头往下看了两眼,分析道。
冉恬往边上的回廊下一坐,捶了捶腿肚子,扁嘴道:“坏了就坏了,还真能拿咱们问罪不成。”
冉玖点头,也不管风筝了,用手在眉间搭了个棚子,开始欣赏御湖风景。就听身后小丫头碎碎念着:“爹娘还不来接咱们么?要住到什么时候呀?宫里的菜好难吃,我想吃阿娘做的梅花糕……”
“嗯,再忍忍吧。太后不许家里送东西进来,咱们也出不去。腊月快到了,总不至于留咱们过年吧,是不是?”说着也走过来坐下。
冉恬看姐姐一眼,见冉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脸,心里一时想扑上去跟她干一架,一时又想扯着嗓子对天嚎几声。最后还是往那边挪了点,脑袋挨着姐姐的肩膀,可怜兮兮地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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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所在的湖岸地势起伏,七八层石阶之上才是回廊。入冬的湖畔,正午也有寒意,回廊中早就挂起了纱篾,隔绝湖风。也因此,直到脚步声近在咫尺,冉玖才听到了人声。
一把抓住妹妹的手,一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冉恬缩着肩膀捂着嘴,连连点头。要命的是,她们最先听清的,却是一道熟悉的男声。
冉恬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小舅舅!”
冉玖心里大叫苍天,就听头顶有人道了一句“是谁”,只来得及起身用身体护住妹妹,下一瞬发顶有衣袂猎猎翻飞而下,颈侧一丝寒凉擦过。一缕碎发悠悠从眼前飘下,冉玖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江城一手稳住身边之人,自己挑开帘子拾步而下。这条宫道直通宣室殿偏门,方才早已屏退宫人,谁成想一时失察,却不知有人躲在山石丛下。
他眼里凉意隐现,已有了杀意。
谁知刚至阶下,看清了石后之人,瞬间傻了眼,险些也如冉恬那般喊出声来。
冉恬坐在石上,眼前是姐姐的的身体,仰头可看见她耳畔的剑锋,眼睛一酸又想哭了。余光瞥见江城下来,声音已带了哭腔:“小舅……”
百般思虑心间过,不过一瞬的功夫,江城已经收拾好眼里的错愕,不敢贸然上前,道:“殿下,此为家女,望请收剑。”
冉玖脑子里空白片刻,压根想不出是哪位殿下这样好身手,直觉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大人何出此言?”那人似是笑了一声,手里的利剑却丝毫不动。
江城面上难以克制地显出一丝惊慌来,高声道:“请殿下收手!此为冉公之女,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
片刻沉寂,上方廊中还有一人,脚步声细碎而动,像是有些不耐了。冉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瞬间理解了狮子掌下摁着的羚羊的感受,动物世界里,羚羊顺而不挣,并非不想活命,而是早已吓破了胆。
锐利的破风声自耳畔划开,危机似是解除了。冉玖不想回头,摁着手下的冉恬也不许她伸头往身后看,只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说了不算数。
那人道:“走吧。”
冉玖硬是没动,身后之人许是觉得有趣,也没有挪步。江城平复了心绪,走到自家僵硬的小羊羔身边,一手抚在羊姐姐身后,轻声低语:“不要怕,有我在。”
绷直的肩背缓缓放松下来,冉玖收回撑在石壁上的右手,掌心恢复知觉,刺热一片。她转身一福,道:“梁太子殿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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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的空气里,自带一股浓厚的香味。
冉玖垂首站在中门厅侧,身边是悬顶而下的朱色帷幔,脚下踩着平整油亮的木地板,手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