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白弟子忽然定住了,盯着孟长青,似乎想将孟长青扔出去又没动手,僵持半晌,他把人用力地抱了起来,踢开了爬上来的蛇,他面上有些抽搐,蛇全部逃窜出去,一旁弟子看着这一幕都没出声。
孟长青吓得都没知觉了,嘴里却还是喊着“师兄。”
一到没有蛇的地方,那长白弟子立刻将孟长青从自己身上用力扯下来,孟长青砰一声摔在地上,那弟子瞧孟长青还望着自己,竟是看笑了。
其余几个师兄弟上前一步,“怀风!”
名叫谢怀风的长白弟子似乎没听见师兄弟喊他,只是盯着摔在地上的孟长青,终于,他回身往外走,衣摆甩开刷的一声,惊魂未定的孟长青控制不住地猛一哆嗦。几个师兄弟忙跟了上去,似乎在说着什么,孟长青两耳轰鸣什么也听不清。
过了很久,他才回忆起隐隐约约听见个名字。
孟观之。
那是孟长青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长白弟子虽众,却几乎没人提到这个名字,仿佛是个禁忌,又像是长白众人极力抹去的什么不光彩的东西。
那一日后,孟长青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从那次起,他便再也没有试着去招惹师兄弟。
他没有入学堂,捡了本师弟不要的书,偷偷去问厨房的厨子。那厨子不是修仙者,认识的字不多,偶尔空闲便教孟长青一两个。吴聆也会教他,不过吴聆耳聋目盲,教得很费力,孟长青学得更费力,孟长青怕他嫌弃自己麻烦,没敢让吴聆教他。
那本书学完了,孟长青便再也没有学过别的字。没到两个月,厨子下山了,临走前,送了孟长青一条狗。
孟长青把这只狗养在了后院,鬼使神差地给取了名字,叫孟观之。
他知道这个叫孟观之不是好人,叛出师门,杀了许多同门师兄弟,仙门众人对之恨之入骨,他还知道,这个叫孟观之的男人貌似是自己的爹。
他把狗取名叫孟观之,仿佛划清了与此人的界限,告诉所有人,我也不喜欢孟观之,但他一时间恍若新生。狗什么也不知道,每日欢实地在孟长青脚边转悠。模样很憨。
孟长青搓了搓狗的脑袋,偷偷把他藏在了后院。
他把狗取名孟观之,可孟观之是孟观之,狗是狗,在他眼中,狗长得比孟观之顺眼多了。
孟长青一日从厨房帮完忙回来,没看见孟观之像往常一样跑上来,推门进去,闻到一股甜腻的肉香味,一群师兄弟坐在堂前围着锅吃东西,吃的满嘴都是油,其中几个人还看向孟长青,又像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笑闹聊天,一旁扔着些啃过的骨头,七零八落的。
“这狗肉真香!这腿你尝尝!”
“不错!确实不错!”
孟长青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越来越响的笑声,眼中金色雾气腾一下冒上来。
孟长青没学过道术,可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灌入四肢百骸,又疯狂涌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冲散了,在顶点之时,积压已久的怨恨轰然爆发,金色灵力有如汪洋似的疯狂澎湃。
他打伤了人,满屋子都是横窜的金色灵力,他两只眼睛都被染成了金色。
“找!找师伯去!入魔了!他入魔了!”众人逃窜了出去。
等孟长青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极为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重重摔在地上,脸色刷白,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不,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手抓着个什么油腻的东西,他扭头看了眼,发现是那锅打翻的狗肉,他的手正好抓在烫熟的狗头上,狗的眼睛只剩下干瘪的两个坑,似乎正望着他。“啊!”他惊惧地喊了一声,一把将那东西用力地扔了出去,低头剧烈地呕吐起来,几乎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被扯到大殿时,孟长青整个人都是抖着,他还在吐,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可喉咙里依旧有恶心感,嘴里不停地说着“不、我没有,不是我!”跪在众人面前,他吐得撕心裂肺,渐渐地喉咙里泛上了血腥味,血开始往外冒。
“果然,果然!”那上前查看的中年道士一掰起孟长青的下巴,便看见了孟长青那双猩红的双眼,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回头看向座上的吴洞庭,“祸害!真是祸害!我当日便说了,不能收他!”
吴聆是吴洞庭的关门弟子,来的很快,发现跪着的人似乎是孟长青,脸色一白,忙替他向吴洞庭求情,手飞速比划着,情急之下,喉咙里都发出了几个音节,“师、师父……”他从小耳聋目盲,说话控制不住声调,极为尖锐高昂,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那中年道士是吴洞庭的师弟,名叫吴鹤楼,辈分极高。他一见吴聆,神色刚刚缓和,结果一听吴聆在帮孟长青求情,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极为难看。抬头见吴洞庭不说话,他猛地喝道:“师兄!他留不得了!你瞧瞧这双眼睛!同样的错我们已经犯了一遍,难道今日要犯第二次吗?”见吴洞庭无动于衷,他喝道,“若不是他,清阳夫妻不会死,师兄!他是个祸害!”
吴洞庭终于拍案道:“那你是要我杀了他?!”
吴鹤楼被吴洞庭震住了,他从未见过掌教师兄这般震怒,一时攥紧了手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悲恸。造孽!全是造孽!
屋子里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