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瘟观望了下她的面相,笑声道。“也没什么,那兜帽是贫道道门之物,所以只想问下经手的大婶,拿下来放在哪里而已。”
“嗨!我道什么事?不过一个破兜帽,谁家还缺那个不成。替你脱下来放在盥盆里了,哝!就在墙角那儿摆着呢!”那圆脸大婶伸手一指,果然墙角的小木盆里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堆衣物,应该全是从她身上换下来的。
行瘟笑了一下又道。“大婶,看你面相红润,耳垂饱满,是个有福之人啊!”
好话人人爱听,那圆脸大婶笑眯眯的也不作声。旁边的几位倒是七嘴八舌的说开来。
“她当然好命啦!”
“她男人是十里八村的好猎手,哪年过冬不猎得最多的好皮子!”
“就是,她日子可滋润了!”
“不止呢!这老娘皮的肚子又争气,一口气给他男人家添了五个丁!”
“别看她好像没那么大岁数,其实老姐们年纪都差不多,五十多啦!公婆父母却均在,大家伙说说,这老娘皮是不是好运气,实打实的有福之人呢!”
“道姑,你看的还挺准啊!”
“要不,你替我也算算?”
说到算命,几个大婶都挺激动,纷纷表示自己也想算算看。
待到行瘟欣然同意,约定了每个人算命的日子和时辰,这才打发了大婶们出门。
等大家鱼贯而出,她单脚蹦着下地,随手捡起了兜帽就要往脸上扣去,然后,她就看见屋顶窟窿眼上‘叮叮当当’,露出大半个身子的阿宝。
不知为何,行瘟的眼睛这时候好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似的,她看着阿宝,这个世界,好像除了阿宝,其他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亦在屋顶窟窿眼里盯着她,眼眸的光却太亮,就像是看着锅里扒光了鳞的鱼,就像是狼看着落单的小羊,就像是刽子手看着死囚。
她装作没看到那亮到似乎有些惊人的眸子,却又放下了准备扣到脸上的兜帽,单脚曲起,缓缓蹦回床榻,刚睡下身来却又听到了一阵要命的呛咳,直叫人皱眉。
“……是……前几日的……道姑娘娘……醒了吗……”内室六嫂的声音比起前几日,虚弱的要再厉害些了。
阿宝的脸在窟窿眼里消失了。
转身功夫又瞧他进了门,往里屋边走边轻声答道。“是,她醒了。” 阿宝开口声音偏低柔,宛若情人在耳边喁喁私语。“娘,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娘没事……”
行瘟抬高嗓门,在厨房兼客厅里临时搭起的床板上抢道。“夫人,贫道醒了啊,多谢你救我!”
“……咳咳……对不住……老妇人自己身子骨不好……托阿花她们照顾你……我同她们说你是道姑……她们还不大信我……”
“没事没事,现在她们不就信了么。”行瘟剌着嗓子笑答道。
几人瞬间默了一默。
“……咳咳……老了……不中用了……”六嫂咳得直不起身,趴在炕头颤着。
“休要胡说。喝了药就该多休息,不要再作活了。”耳边又传来阿宝轻声的劝哄。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六嫂的声音自己低了下去。“……娘没事……你去……看看……道姑娘娘……要不要哪里帮忙……”
“她不用的。”
“……今晚……你就留在道姑娘娘……旁边照顾罢……”
“儿和她有男女之防,不合适住在一起。”
“……她身子不适……我怎么就有……你这么傻的孩子……快去照顾……快去!”说到最后,六嫂的嗓门忍不住提高了些。
其实这不难理解,皆为拳拳慈母心罢了。
六嫂身子骨眼看不成,爱子却尚未娶妻。眼下有这么个能吃肉能成亲的漂亮道姑砸在自家屋顶上,简直就是天降甘霖,怎么也得亲自交代督促才成。
行瘟笑眯眯的闭了眼,权当自己没听见。
待到这个阿宝服侍完老娘吃饭喝药,天光也暗了下来,他终顶不住六嫂的碎碎念,走了过来。
然后,两人似乎陷入了沉默。
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旁边杵着他。唉……这叫她怎么闭得了眼。
也不知梆子敲过几许,入了夜。
“你娘是什么病啊?”行瘟终是熬不住,微微转下身面向阿宝这一侧,声音也压得极低。“她身子这么弱,你就没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阿宝正坐在她床边的木凳上,神色淡然,不知在想什么。听她突然开口,一脸看**的神情望了过来。
行瘟装作没看见他疑似鄙视的眼神,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要不,我帮你看看?”
“养伤养闲了?”阿宝理了理袖口,终于淡声开口道。
他眉目温柔,但神色却极无情,诡异的违和但又奇异的融合了。
行瘟笑眯眯的看着他,但他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她只得敛了笑,神色一肃。“怎么能说是闲的呢!贫道也学过岐黄术的哦?再说,我也受过你们的一饭之恩啊!”
“哦?”他眼神无波,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