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告老还乡,但是按规矩,祝世建依然享受海军总司令的待遇,在帝都的住所是郊外的总司令官邸。
海军有几套提供给总司令的官邸,不存在不够住的问题。
再说,刘长勋平时忙得昏天黑地,也不可能去郊外居住。
白止战来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官邸很大,除了主楼外,还有好几栋平房,可是住在这里的人却不多,显得很冷清,说起来甚至有点荒凉。
帝国海军总司令的晚年就是如此?
白止战心里是万千感慨。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祝世建可以说是风光无限,甚至被认为是陈炳勋之后,帝国海军第一人。
祝世建退下来,也就半个月。
前后差别,只能说世态炎凉。
也可能是白止战想多了,毕竟祝世建已经八十多岁,而且他一直向往的就是这种宁静的生活。
祝世建在书房里面,整栋主楼只书房亮着有灯。
“校长!”
“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祝世建招了招手,让白止战到他身边去。
关上房门,把脱下的外套放到门口椅子上,白止战才走过去。
其实,他有点尴尬,毕竟在回到帝都之后,没有立即前来看望祝世建,刘向真那么忙都抽空来过。
再说,他还在前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
只是从个人关系看,白止战能有今天,最该感谢的人就是祝世建。
祝世建的大腿上放着一本书,还是外文的原著。
只是,他把手放在书上,白止战没有看到书名。
“长勋昨天来,提到你在西东望洋的作战行动。”
“其实是校长教导有方。”
“仗是你打的,关我什么事?再说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你要没本事,再怎么教导也是废材。”祝世建招了招手。“也不怕你笑话,我恐怕是帝国海军历史上,唯一没上过战场的总司令。”
白止战没接话,拉了张椅子到祝世建身边坐下。
祝世建也把那本书放到旁边的矮几上。
确实是外文版的《海权论》,帝国海军学院的必修课程之一,优秀的海军军官,都能够倒背如流。
“长勋还跟我说了,担心会被你误会。”
“没什么好误会的,主功的事情……”
“他还真没有说错。”
祝世建的目光转过来时,白止战闭上了嘴。祝世建说的“误解”不是主功归谁,是另有所指。
“具体的,我也不多说,你慢慢就会明白。”祝世建说着就握住了白止战的手,还轻轻拍了几下。“长勋年轻的时候跟刘向真差不多,都因为生在旁系,一直没受到重视,哪怕后来凭自己努力考入海军军官学院,也是陪太子读书。不一样的是,他没赶上好时机,被埋没了几十年。”
“校长……”
“只不过,跟他比的话,刘向真还缺了点骨气。想当初,长勋情愿被流放,也不肯同流合污,更没因为出生就不分黑白。要不然,也不会在基层奋斗几十年。不管怎么样,你最不应该误会的就是他。”
白止战没吭声,因为祝世建的这番话,让他觉得自己成了小肚鸡肠的娘们。
“在海军进行改革,是我的主意,长勋最积极,贺永兴一直反对,哪怕我在的时候,他也是消极对待。至于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肯定能想明白。我现在把这些告诉你,不是说让你去投靠谁,或者是去反对谁。”祝世建紧紧握住白止战的手,目光在白止战的身上停留了好一阵,才说道:“哪怕是在十多年前,在做出决定,第一次着手制订战争计划那时,我们也没抱任何幻想!”
白止战锁紧了眉头,祝世建最后的这句话可不简单。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就跟你说过,我们的头号对手永远都是自己,而不是国门外的敌人。”祝世建的思维有很明显的跳跃性,有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在陈炳勋元帅的时代,我们是那么弱小,比上次大战爆发前差远了。可我们同仇敌忾,自圣上往下,皆尽力戮敌,才战胜了那么多列强,打下帝国的千秋基业。只可惜,陈炳勋元帅之后,帝国海军已经是一盘散沙。”
“有校长……”
“我?你觉得,我真能跟陈炳勋元帅比肩?哪怕人人都说我是陈炳勋之后的帝国海军第一人,在陈炳勋元帅的面前,我就这么点高。”祝世建伸手在白止战面前比划一下,示意他是巨人面前的侏儒。“我们这一代人没办法跟巨人比肩,差的不仅是实力,还有登上巅峰必须的基本条件。”
祝世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止战只能暗自叹息。
感情,校长现在就是一匹伏枥的老骥。
要年轻几十岁,祝世建保不准会亲自挂帅出征。
“你跟我不同,很幸运,不但有能力,运气也不错,还遇到造英雄的时势。”
“校长……”
“你是我一手提拔与栽培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只需记住,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么说,可以相信总司令?”白止战没继续胡扯,把话题拉了回来。
祝世建点点头,说道:“他或许是你在司令部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是你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值得信任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在某些时候,信任一个人,并不等于要托付一切。在某些情况之下,因为信任将重任托于一人,其实是害人害己,后果也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