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九这次却判断失误了。
四月初七的这一天,白豆儿扛刀来战还在路上,解珩已经和衣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躺到日上三竿,他嘴角微微勾起,胳膊垂在吊绳上,在那杜鹃花影里一悠一悠的。
仿佛在回味什么似的,那双修长的手正饶有兴致地捻着什么。
阿九从长廊那边快步跑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爷这副样子。
仔细看过去,爷手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啊,这是捻什么呢!
抬眼看到爷一脸做春/梦似的微笑,阿九呆住了。
“嗨呀!”阿九失笑,他号称爷肚子里的蛔虫,竟然判断错了,爷明明是开心到飞起。
记得昨夜爷回来的时候,衣服湿的透透的,一双靴子脏的呦,啧啧啧,跟淘沟去了似的!俊脸上都是红红的巴掌印,还有些挠的,抠的,都见血了,除了白家六小姐爷大概也不会让别人碰他,更何况,六小姐都提着刀杀来了,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琢磨也就知道了一个七七八八,爷必定是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爷的心也真是大,现在有滋有味儿的在这里躺着呢!
前院都要闹翻天了……
唉,赶紧说正事吧。
阿九凑过去,“爷……”
解珩没听见。
再凑过去,“爷……”
“啊!”一声惊叫。
解珩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黝黑的大饼脸悬在眼前,吓得他魂都要飞了。
阿九被吓得更狠,一个哆嗦,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抬头就看见他们爷怒气冲冲地正脱鞋呢,阿九心叫不好,起身便跑,果然那软靴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你想吓死爷!你就是想吓死爷!”
一边骂一边赶忙脱下另一只,黑色的软靴飞出去,替解珩狠狠踹到了阿九的屁股上。
“小王八蛋!”解珩呼出一口气,站定歇了一会儿,总算解了气。
阿九将头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进来,他们家爷正光着脚站在地上,两只靴子这儿一只,那儿一只。
“什么事,快说。”
阿九阴惨惨地道,“爷,白家六小姐……扛着好大一把刀,杀过来了!”
阿九将“好”字拉得老长,也不忘用手比划着,尽力去描述那把大刀的恐怖,就是希望他们家爷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遗憾的是,他们家爷偏偏感受不到。
只见解珩脸上漫出一丝讥笑,“好啊,长本事了……”随即扬声道,“你叫她过来,信不信爷给她按在这里,再来一发!我看她还怎么好意思腆个脸去贴太子的冷屁股!”
话音刚落,一把杀猪的弯月大刀就横亘在门口,执刀的是一个小姑娘,甜美的面容上尽是羞恼,豆绿色的一袭薄纱,眉目间美得令人惊叹,正是白家六小姐。
此刻,这白家六小姐白豆儿一步一字,“解,珩,你,这,个,王,八,蛋!”
剑尖立于脚下,双手握着刀柄,待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白豆儿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伸出手颤抖着指着解珩,“老娘今天要跟你同归于尽!”
阿九一看,大事不妙了,急忙跑过来拦在白豆儿面前,扭头对解珩急道,“爷!爷!你快走!”
“我不走!”解珩赌气道,“阿九你别拦着,你尽管让这个攀龙附凤、不知廉耻的女人放马过来,让她砍死爷,砍死爷她就能嫁给太子了,她就高兴了!”
白豆儿听他这么说,气得直跺脚,一手猛地将刀提起,另一手一把将阿九推坐在地,拖着大刀奔着解珩就过去了。
解珩没来得及穿鞋,刀剑不长眼,他在狭促的院子慌忙逃窜,那明晃晃的大刀离他最近的时候,差点就能削掉他的脚趾头。
“你来真的,你这个疯女人!”
“我当然来真的!我今天来送你见阎王!”
“我告诉你!反正我们已经……这样了……”他俯身躲过刀,俊脸微红,眉目间很是得意,“你就只能嫁给我,不!必须嫁给我!”
白豆儿脸红得要滴下血了,“解珩!你混蛋!”
这厢拼命躲,那厢甩着二十来斤的弯月大刀,恨不得把胳膊都甩出去。
阿邯就躲在解家小院的房顶上,藏身在槐树茂密的枝叶后,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日子算得正准,时间也刚刚好,她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长发粗略地挽起,又换上一身粗布长裳,再趁上乌暗的肤色,早已不似先前所见的仙子模样,不过打扮成这样,倒可避免许多麻烦。
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正紧盯着院中打闹的二人,看着事态逐渐变得越来越严重,心中合计着要不要下去阻拦一下。
不过要拦也不能从人家房顶上跳下去,她想,若人家质问她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房顶上,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设法从正门进来才合乎礼仪,只是这檐上青瓦湿滑,要想不被发现,得小心地一步一步挪才成。
正在她思索的片刻,只见解珩俯首躲过长刀,一个旋身转到白豆儿身后,趁机搂住了她,手疾眼快一把夺过刀,远远地掷到了地上。
啊,危机解除,阿邯止步。
白家六小姐岂是那么容易打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