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实在敬业,或者说他已经入戏很深,当他将眉头皱起,眼睛里的浮躁遮下,穿上那身棱角分明的玄衣,乍一看与真的宋丹良气质无二。
牢房走廊上的窗很高,投下白茫茫的太阳光,太子爷走过来时,投下颀长的影子。
他推开门的手有些迟疑,手悬在空中良久才用力推开了大门。
然后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昏暗,潮湿,脚下的稻草软塌塌的,粘在鞋底扰人厌烦。
他看到走廊尽头的铁栏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的脚步声音很大,那身影却一动不动。
他立在她的正前方,带血的剑一把砍断了牢门的锁链,一滴血滑落。
解铃半坐在地上,像有什么预感似的缓缓抬头,两人目光刹那间相接。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这里非常的静,穿着破烂囚服的女子半坐在地上,长发垂落在地,身上满是伤痕,微仰着头,映着晨光,身影一半明一半暗。
一身黑衣的男子端正严肃,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剑,隔着牢栏,望着那半伏着身体的女子。
两人都没有急着去推开牢门。
山中清晨微有冷意,偶从窗外飘来几声清肃的鸟鸣,解铃坐在偏阴处的暗影里,四个月的光景,她的脸颊变得瘦削,脸上的棱角明晰,褪去了小女儿的稚态,太子爷看着如今的解铃,只觉熟悉又陌生。
“你怎么来了?”她这么问,声音低沉缓慢,仿佛只是一句平日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句问候。
他稍有讶异,而后视线扫过她微红的眼角,嘴角扯出苦笑。
俯下身子,手穿过牢栏抚上她的脸颊,那双大手颤抖。
她没有躲开,清泪从她眼角溢出,落满他的手掌,一下子就让他看出她的委屈,可她仍然装的镇定,像是真的不在意。
“铃儿,”他的眼睛通红,“我们回家吧……”
她半敛着眸,视线落在他握剑的手,低声说道,“可家里着火了,什么也没能剩下。”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在别处安家……”剑咣当一声脱手落地,剑尖上的鲜血殷散在芥草里,他推开牢门,走上前,一手环在她腰间,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扶在她颈间,把她的脸深深埋在自己的颈窝,他将她抱得那样紧,仿若失而复得的至宝,他的下巴贴着她头顶的长发,沉声道,“今后,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嘴巴凑到她的耳边,“好不好……”
阿邯以为解铃不会跟宋丹良走,可最终她还是跟他走了,那条落满了槲叶的山路,站满了宋丹良的兵将,上马,离去,她踏上了她的归途。
通过这幕戏我们无从得知解铃是否原谅了宋丹良,因为作戏者对此也知之甚少,史书记载只寥寥一句,模模糊糊,说的似乎还是那个前些日子有正式名分的王妃。
解铃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没有对宋丹良提起,风起,起于青萍之末,以后会聚拢成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不尽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