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返谷的第一天过得还算不错, 水、食物和丹药都是充足的,与平常的供给也毫无差别——虽然说神仙可以辟谷不食,但琼华派终究只是个修仙门派,而非真正的神仙中人,夙玉又只是个刚入门的弟子, 修为尚浅,因此这口腹之欲,终还是难以消解,而如常供给的饮食,则打消了她刚到思返谷时的忐忑。

第二天过得也大致不差, 只是渐渐地觉出些寂寞, 夙玉自问平生非爱热闹、极外向之人,又踏上了寻仙之道, 哪怕身处空谷,不与旁人接触, 也当能持守本心、返璞归真, 却不知这等寂寞源来于何处?

第三天寂寞的感觉便更浓了,幽静美丽的山谷成了封闭狭隘的监狱——虽然这思返谷本来也形同于琼华派内部的小监所——往常到处都是的飞鸟、寻常可见的妖兽, 都变成了值得花时间好好研究思索的新奇事物、引得夙玉探寻不已。

第四天夙玉对着山谷外送饭的出入口发了一个时辰的呆,然后继续以“只当是修仙途中的一个小小考验”来安慰自己,迫得自己静下心去,专心练功。

第五天夙玉只用了小半日来练功, 其余的时间, 大致是用在发呆和追逐飞鸟上。

这天夜里夙玉失了眠, 一直捱到天光破晓才勉强睡着。睡不多久,又被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惊醒,睁眼看时,云天青那张脸瞬间出现在眼前,吓得她抬手便拔了剑,割破了云师兄的衣袖。

“师兄怎么进来的?”夙玉迅速地镇定下来,还剑入鞘,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云天青,“思返谷…不许随意进出罢?”

“我知道。”云天青笑眯眯地回答,随手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咀嚼,“我又不是没来过这里。”丢下草,走向夙玉,盘腿而坐:“我们也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被关到这里来了,还一关就是一个月——我最长也就被关过十天。这破地方虽说什么都不缺,却是寂寞得很,我想我还是来看看你,免得你无聊。”

云师兄虽是个好人,说话也有趣,但一则师姐再四吩咐过,二则她自己也觉得云天青的性情不甚稳重,非是可与深交之人,因此夙玉本不大愿意与他来往的——可而今过了几天举目皆空、四野无人的日子,她实在是有些寂寞,便也暂时忘了那些教训戒律,也假装不知云天青违反门规的事实,轻轻笑道:“好几日不见,玄霄师兄…和云师兄,一切都好么?”

云天青便笑:“我们都好得很,师父十分器重。找玄霄谈过,说了曦和剑的事。也寻了我,说我资质不错,勉励我好好用心,日后将成为本门的栋梁。”

夙玉掩口而笑:“师兄是受师父的器重,还是又在哪里惹了事,受了师父的教训?”

云天青也笑:“教训也是因他对我寄予厚望,不然你看他对别的弟子可曾这样费心?”

夙玉但笑不语,云天青与她闲聊几句,忽地道:“话说回来,你那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夙瑶师姐出去一趟,回来便受罚了?是师姐和师父说了什么么?”

夙玉摇头:“是我因自己道心不稳,请求师父让我在此闭关一个月的。”

云天青奇道:“道心不稳?你怎么了?”

夙玉微微低头,略加思索,方抬头道:“云师兄觉得,妖怪…都是该杀的么?”

云天青一怔:“妖怪们为非作歹、祸害人间,当然该杀。”

夙玉凝视着他:“那师兄觉得,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了?”

云天青皱着眉挠头:“我没听说过什么好的,所以…大约是吧。”

夙玉又道:“若是刚出生的幼崽,从未害过人,也该杀么?”

云天青挠头挠得更勤了:“那要看这幼崽的秉性如何了——不过一个幼崽,大约也看不出来什么。”

夙玉心中微动,盯着他道:“师兄的意思,是觉得这幼崽不该杀?”

云天青反问她:“你问起这件事,又说自己道心不稳,是因为你觉得不该杀么?”

夙玉微微点头:“夙瑶师姐与我下山,遇见一个白狐,看起来像是要害人的模样,可终究也还未出手,师姐将之斩于剑下,称之为‘斩妖除魔’。又遇见白狐幼崽,幼生之妖,毫无反抗之力,师姐亦将之斩于剑下,毫不容情。我却觉得,它们虽是妖怪,毕竟劣迹未显,轻易斩杀,是否失之武断?可世人凡俗的念头,却是凡属妖怪,皆当诛杀。师门教训,尤以此为修仙之人必有的功课。我不明白。”

云天青沉思片刻,抬头道:“我于修仙之道上颇有天分——你不许笑,我说真的——年少时便在许多事上崭露了此项天分,譬如力气奇大、于常人所不能见之事有些感应之类,村人视我为异类,以我为妖孽,请来法师施法,又想将我逐出村子。我亦一直以为自己乃是异类、妖怪,因此而自怨自艾、自卑自弃。设想那时若是村中也有这样的门规,我大概早就被打死了罢?可我不但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还拜入了修仙门派,证实我之前的所有,不过是因我天赋异禀而已。我的村子,虽然算不上什么书香世继,簪缨之族,却也是个有名望的村。村人淳朴向学,也懂得世界上所有的道理。可是他们却还是误解我,只因为我与众不同。想想我们现在,虽说是要斩妖除魔,可若是一物在前,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它疑似是妖,便妄自出手,恣行诛罚,岂能全无差错?我以为,斩妖除魔,是为了替天下生民伸张正义、排忧解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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