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北。
罗盘哗啦啦的转动,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
斜后方少女一声尖叫,两声重物坠落的声音,人和马双双跌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吁——”
队伍集体勒住马缰调转回头,为首的紫衣女子手托罗盘,不动声色,围绕她的侍女有两人翻下马去扶摔倒的姐妹,另有人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着紫衣女子,“仙人,再这样走下去,马都要累死了。”
淡紫色面纱笼罩下,她的面容无法被看轻,却见她挥手,树上一片叶子忽的脱离,飘飘悠悠打着旋儿落在罗盘之上。
“乾下有风……有陨自天,其行且次……”之后是低声自语,“他在搞什么啊。”
摔下马的侍女在同伴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紫衣女子转头,斗笠下帘幕微动,“你留在沧州休息,其余人跟上……就算跑死马,也要在一天之内进幽州城!”
……
向芷遥醒来的时候,全身酸软无力,连抬眼皮都觉得累。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没死成,被不知什么人救了,还要再面对无尽痛苦的日子。
左手腕泛着刺痛,她想抬手看一眼,却被人按了回去。那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顺着灰布窄袖看上去,就看见时彦沉郁的脸庞。
“别动,伤口我没给你缝合。”
因为怕她留疤。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都人,怎么会在乎自己手腕上有没有疤。
向芷遥怔怔的望着他,眼里渐渐浮起水雾,哽咽唤道,“时彦……”
他怔了一下,严峻的脸色略微缓和,“感觉怎么样?”
时彦眼神平和,仿佛聊天一般,一点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女孩儿。
“还好。”
头一回发觉,有个医术妖孽的人做朋友,并不一直是一件好事——这不,死都死不成。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之前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欠你一条命,这辈子我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
时彦心里想说,谁需要你还人情。却最终忍住,淡淡的道,“发现你的不是我,是古天烁的人。他有事要对你说,我叫他进来。”说罢,站起身推门出去。
向芷遥怔了一瞬,觉得时彦的态度比她想象中的冷漠了些。却没太在意,自嘲的笑了笑。
看来,也是她自己救了自己,以前的计划当真绝妙,现在连自杀都做不到。
木质地板上重物砸落的砰砰声接近,古天烁雄伟的身躯出现在帷幔转角,一见到她,就劈头盖脸的问,“女人,为什么自杀?”
一旁时彦也看向她。
问她为什么自杀?呵,有什么可问的,所有自杀者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吧,因为活不下去啊。
向芷遥压下心中的自嘲,“抱歉,那时情绪激动,忘了跟你的约定。请将军放心,弓弩造好之前,我不会再寻死的。”
古天烁锐利的眸子划过不解,“你把弓弩图纸给我,不就是希望殿下再娶你么?怎么弓弩造出来了,你反倒要寻死了?”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向芷遥,她离安稳的生活只剩一步。可是……能活下来,不代表能活的如意。
“将军莫问,只要相信,我定会兑现诺言。”向芷遥诚恳的看着古天烁,只是那眼眸中看不见半点光亮,透出绝望和死寂。
常年行走在生死刀刃上的将军,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什么状态。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起身对时彦指了指向芷遥,意思是让他再劝劝,然后便和来时一样,迈着发出巨响的脚步离开。
屋里重回寂静,向芷遥抬头看了眼时彦,又受不了他的眼神,再低下头去。
那满是严厉意味的审视,就像老师看学生,不管你有罪没罪,都控制不住的心虚。
寂静持续了好长时间,向芷遥以为时彦会劝她,谁知,打破寂静的却是他冷淡含怒的嗓音。
“你就给我个准信儿,我把你治好之后,你是不是打算再自杀一次。如果是……”对床帐扬了扬下巴,“这上面有绳子,赶紧自杀,别浪费我的药材。”
“我……”
从未见时彦这般冷着脸,也从未听他这么冷漠的说话,向芷遥害怕起来。她知道他是在气她不珍惜生命,下意识的想要认错,可又说不出不再寻死的话来……
因为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念的东西。
见她睁着眼睛怔怔的样子,时彦忽然暴怒,几乎是用吼的问她,“楚涟儿,你真的是疯了!到底什么事能让你用死去逃避?!”
“……”
她该怎么说?
她割腕时一心想解脱,也没整理过衣服。古天烁的人将她救起的时候,她该是狼狈凌乱的样子,想来时彦已经知道云长歆对她做了什么。只是在他看来,云长歆是她曾经的丈夫,所做之事并不出格。
他根本理解不了她的心境。
她的沉默让时彦抓狂,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若不想留在云长歆这里,我带你走啊,何必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向芷遥被晃悠的有些头晕,心中存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为了我,你要背叛云长歆?”
上一次用私奔跟他开玩笑,目的就是为了他能打消带她走的念头。她不想连累他。
被她一语道破身份,时彦先是怔愣,继而眼神飘忽,拿开抓着她肩膀的手,“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谈何背叛?”
“你们不是朋友么。”虽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