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贾代儒吃完学生孝敬的点心,抹抹嘴,准备回堂继续打瞌睡,颤颤巍巍的腿还没迈过门槛,就让里面的景象吓掉了拐棍。
桌翻椅倒,年纪小的学生尖声哭叫。
金荣气喘如牛,扯着弹弓嚷嚷,“我不信打不中你!”
就是打不中。牛筋一扯,指尖一放,把桌上的钧窑笔洗打个稀碎。贾代儒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他辛苦半辈子,只有几件好东西撑门面啊!
他的好孙子贾瑞像个逮不着老鼠的笨猫,挥着戒尺跌跌撞撞乱跑,眼看就要往一个小孩头上凿,小孩吓得缩成一团,拿一把竹扇挡着脸。
贾代儒喘匀了气,怒喝:“住手!”他指着满地碎瓷片,气的胡子直抖,“成何体统!”
“都是这打不死的贱种子!”金荣看事儿闹大了,抽搐着脸,往贾环那边戳指头,“下贱种子,玷辱了学堂,还不快报上老子娘!”
贾瑞也随声附和:“把那竹扇撤了去,下作东西,莫非老子见不得人?”
下贱种子?呵,你还妙蛙种子呢,贾环拿扇子把脸遮遮严,继续缩成一团。
贾代儒老眼昏花,一时分不清是谁,顺着桌腿往上望,半旧的蓝边布袄,粘上墨汁的大襟,最后定格竹扇上。竹扇缓缓移开,露出一张新面孔来。
贾环戏精上身,露出担惊受怕且无辜的眼神。
贾代儒吓得重重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啪!”花梨桌一声脆响,有个面相清俊的少年猛一摔笔,怫然发问:“瑞大叔,这是怎么说?他是西府的环叔,今儿才来上课。”
……学堂陷入了静默。金荣和贾瑞张口结舌。
他们……做了什么?
小孩矮矮不起眼,穿得素素淡淡,身边没小厮,他们以为又是偏房的子侄来寄读,年纪又小又没点银钱,谁能放在心上?
心里不爽利,打便打了,骂便骂了,怕他不成?
刚才混战中左躲右闪、动作灵活的小孩,看见贾代儒进门,立刻缩成一团,还拿折扇挡了脸,故意做出畏怯姿态,怕是想在老师面前卖可怜?
没用的,学堂一霸贾瑞,情绪空前高涨,也不看看老师是谁?是我亲爷爷!他二人按照常例喝骂一番,让他把折扇放下,交给贾代儒定夺。按照常例,贾代儒老夫子也就和点稀泥,罚酒三杯了事。
再料不到,小孩放下折扇,旁人报上名字,竟是贾环。
荣国府二房庶子贾环!
别看在学堂,他们拉帮结伙很是红火,其实论起族中地位,贾瑞这个长孙在边缘摇摇欲坠,金荣更是没有影子,他们俩,是彻彻底底的旁支。
贾家旁支完全仰仗宁荣二府,才得以在京城立足,即使是庶子,他们也远远高攀不起。更何况他们俩刚才嘴上放出的脏话,一大半都指向了贾环的……老子。
贾政啊!
踢到一块重达千钧的铁板,倒下来压全家。
贾环甩甩头,继续表演弱小可怜又无助:“环儿还小,素昧平生,被人拿石子砸碎了墨盒,还让人骂下贱种子。不知瑞大哥话里是什么意思,莫非环儿的老子娘也要连带上?瑞大哥是先生的助力,这话是瑞大哥的意思,还是先生的意思?”
都不用酝酿,七岁的小孩,眼泪说来就来。
老夫子贾代儒吓得眼睛凸起,皱纹都撑开了。
神仙欠我一座小金人啊,贾环演到动情之处,扑到贾宝玉身前,眼泪哗哗掉,哭道:“宝二哥,这学堂容不下咱们了,父亲被如此毁骂,再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贾宝玉情感丰富,完全陷入剧情中,跟着哇哇大哭。
这个世界很重亲缘名分,更有主辱奴死这一说,这一哭了不得,贾宝玉的四大陪读小厮坐不住了,纷纷跳起来。
带头的,正是宝玉手下最不安分的小厮茗烟,将一根笤帚舞出了金箍棒的气势,上面的枯枝烂叶飞了金荣一头。剩下三个也不客气,说开撕就开撕,“豁出命去大闹一场,让你们看看二爷的厉害!”组团抄家伙抽打贾瑞。
厉害厉害,搞事情数你们厉害。
金荣和贾瑞哪里还有先前的神气?直愣愣戳在原地,根本不敢躲。
不怕闹事,只怕事情不够大。头破血流只是餐前甜点,这族学不论是消失还是重建,都不会再有这俩人。贾环对今天的进度很满意,拿袖子擦擦脸。
混乱中,有人慢慢移步过来,走到他身边,是替他报出名字的少年。少年长了一张俊俏的脸,作了个揖,手边扩出金色字样:贾蔷。
“环叔莫怕,瑞大爷认得你了,往后定是不敢了。”
往后?贾环眉目微动,注意到,贾蔷看他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打量。
嚯,他只是个七岁的宝宝而已,穿过来之后,包括亲父母在内,没人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年轻人发现了异常,要来探他的底?族学里也不都是废物嘛。
贾环以为先站出来的会是贾宝玉,怎料宝玉一声不吭,半路倒杀出另一个人物,他仔细瞧了瞧,金字资料显示,他是宁国府的子孙贾蔷,辈分是子侄辈,重点标出他和宁国府家主贾珍的绯闻。
嗯?绯闻?
还……还是和贾珍?
神仙搜集资料也这么八卦?
槽多无口,自己才七岁却有十五岁的大侄子,大侄子还跟家主传绯闻……等一下,神仙的资料都很精准,既然是绯闻,那一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