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余庆免去死罪,改为远流,其家人也得免为官奴。有个叫韩纪孝的人,做过李敬业的伪官,早已死去,推事使顾仲琰抄没他的家,已经下诏同意。
徐有功追着议论:“依法律,谋反者斩。身死就不实施斩。不实施斩就不得牵连治罪。牵连治罪之人死亡,因此而来的罪行就要减免。”
下诏听从......如此获得宽免的有数百家。凤阁侍郎任知古,冬宫尚书裴行本等七人,被诬陷该当处死。武后问宰相:“古人用刑杀止凶杀,我如今用恩义止凶杀,向众公为任知古等人求情,赐他们再生,可以吗?”
来俊臣、张知默坚决请求依法处死。武后不答应。徐有功上奏:“来俊臣违背陛下再生的恩赐,不能显示信义。”
于是全部免死。对徐有功这样一位执着而又守正护法的官员,武后总觉得有必要予以重用,同时又要消磨他的锐气,使他臣服。
因此,在李仁褒兄弟谋反案的处理过程中,武皇毫不犹豫地将他贬官为民。
武后重新起用徐有功,是武后念其一身正气,不询私情。武后历来看重人的气质与才华,对那些个性鲜明。别具一格的朝臣,她总要另眼相看,给予更多的支持和尊重。
即使政见与己相左或者反对自己的大臣,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处罚他们,但绝不会轻易地触犯他们做人的道德底线,也不会随意将他们抛弃。
有一次徐有功被人控告,武后当面责问他:“公近来断案错误放出很多罪犯,这是为什么啊?”面对武后的严厉责问,徐有功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回答道:“误放罪犯。是臣的小过;爱惜生灵,是陛下大德。”
武后听出徐有功有责备和提醒自己之意,便沉默了片刻,开言道:“治国之道。在于举大道而不拘常法,若无非常之举何有大道可言?”
徐有功是乎并没有听明白武皇之言,仍顺着自己的思路,表明自己的态度,“臣乃执法大臣,发现了弊端就会立即补救。看到了漏洞就会马上堵塞。
为臣之道就是要兴利而除弊!”武后不接徐有功话题,进而言道:“法与时转则治,治与世宜则有功,时移而法不易者乱。
身为朝臣,应明变中求稳,变中求治之理,本末有序,取大法而为之。”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当时是谁也没有说服谁,也分不清是谁对还是谁错。
武皇深知像徐有功这样一些饱学之士,他们看重的是个人名节,追求的是诸子义理,讲究的是循规蹈矩。为了名节和义理,他们往往表现出藐视权威的高傲,甚至可以置生死存亡于不顾。
他们守正务实,知道哪些是他们应该坚持的,哪些是不应该僭越的,在必须坚持的范围内固守正义,毫不退让。
他们摄取功名、看重手中的权力,更多的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理想和才华;一旦现实不能如愿以偿,他们便可以求田问舍,退而隐之。
武后从不怀疑徐有功的忠诚,也领教了他无从诡随、不避强御的刚正和执着。
面对徐有功这样的耿介之士,武后在人格上对他是认同、赞赏和尊重的。
徐有功那种大丈夫的伟岸气质,总是给人以力量、以震撼。撇开宫廷的是是非非,她愿意与他斗智斗勇,而不会抹杀他的才华和勇气。
武后同徐有功的全部过节和冲突,是在除恶与扬善、威严与宽弘的选择上,武皇只能更多地选择前者,而徐有功恰恰注重的是后者,以至于出现了近乎犯上的种种举动。
在徐有功看来,理性的回归天经地义,一个行生死大权的法官,就必须守正行法;
守正则意味着对朝政行为的控制和收敛,意味着刚柔并济的取舍。为了守正,徐有功表现出少有的倔强。武皇何曾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然而,现实之中,
她更需要刚性治国,需要以杀制杀,割小慈以从大体,行非常之事,取非常之举,这就不仅仅是守正,而必须过正。武皇一向认为,矫枉必须过正,
不过正不能矫枉。她不会过多地纠缠细节,也需要有自身的是非标准,即使会造成过错,也要坚持自己的行为。对武皇而言,这是刚性的张扬,而在徐有功看来,
则是乱杀人。武皇清楚地知道,宫廷沃土。官宦之地,充满着箭拔驽张的权力角逐和利益分割,容不得循规蹈矩、守正行事,也不允许她有更多的宽容。没有刚性的张扬。就没有理性的治理,犹如没有玄武门之变,
就没有贞观之治;又犹如一匹烈马,没有铁鞭加铁锤,就难得良驹骏马。
一旦不能制服就得使用手中的匕首。刚性的张扬是臣服,是皇室权威的昭示,是稳定天下的首要前提。守正的全部意义在于分清是非曲直,
张扬的是lún_lǐ道德;而权谋之下的宫廷,就不仅仅是是非曲直的分辨,也不仅仅是lún_lǐ道德的诠释。武皇不可能过多地纠缠宫廷的是非曲直,
也无法完全做出公正的道德评判。她清楚地知道,一味地追求守正扬善,其结果只会自投罗网。徐有功他们只看到刚性的残酷和非理性的一面,
看不到刚性的威慑效应和开拓进取的一面。岂知理性的大旗就是血与火的洗礼!
这大概也是为君之道与为臣之道的区别吧。
武后为徐有功对朝野、对群臣的种种善举深感不安,隐隐约约觉得徐有的“为政宽仁”、“持平守正”是在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