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快看!快看妖儿画的仙鹤!”
浮生殿里,原先总有欢脱而轻快的喊声。[t]某徒总爱逮着灵鹤来写生,美其名日学画,孰不知几番下来画技并没什么长进,灵鹤的毛倒是被她拨了不少,鹤群也离这浮生殿越来越远,见镜妖娆像见了鬼似的,偏偏她还乐此不疲。
“小白,也不管管你家主人?她只有十岁,难道你的云灵和她一样大?”
小小徒儿以为不怒自威的气势自家师父一定练了许久,白衣仙人的语气只是淡淡的,听着却甚是可怖。而通常,玄仙的怒意又总会莫名迁就到转世云身上,云小白自然委屈,仙尊这是摆明了说它在陪妖精胡闹!但,怎么可能?它明明就是正经的云!
“是妖精怂恿我去抓灵鹤的嘛……还带威逼利诱的!仙尊你可不能偏心……”
飘在半空的云表示快哭了,小妖娆却是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虚心低头,师父一定会怪罪小白!哈哈!然云小白却笑不出来,呜呜呜……一会儿仙尊指不定又要它陪妖精去祖师殿里闭门思过……它才不要!它还要和小美云约会!
“还敢顶嘴?陪你主子去祖师殿,各自闭门思过两个时辰,不准说话。”
淡眉微拧,仙界的尊者果然没说两句便开始罚云了,广袖一拂,骨节分明的手便指在了云脸上。哇啊……灵云当即哭了,小雨点子直下,它要去和云族族长告状!哪有这样冤枉云的?!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好不好……
至于当主子的,在这种时候镜妖娆往往一直很识相,只默默跪着,深埋着头,半句不答,深藏功与名……
“是,师父……”
小小徒儿甚至还低低应道,颀然而立的仙人不禁自问:他的妖儿这是当真知错了?
小白则是无语,憋着小嘴又怕说出来的还是错的,气的一朵云两朵大!
“哼!妖精,你一是故意的!在仙尊面前装乖,然后我就能和你一起被罚了……”
这通常会是宿陌尘走后发生在祖师殿里的一幕,只要转世云的一句话,小小徒儿就能毫不吝啬地露出马脚,却不知他其实一直观察其中,微观之境,总是能够洞悉一切——
“是呀!师父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紫色的一双眼瞳都快弯成了月牙儿,这哪里是惩罚?简直是奖赏!在转世云看来他家妖精似乎很喜欢去祖师殿发抄,就好像不费力气似的……
“妖精……还是不是人?你居然还这么开心……”
“你都叫我妖精了……当然不是人了!说不定我就是妖嘛!”
小小徒儿年少轻狂时的一句戏言,就连仙界尊者都不曾料到许久以后居然成了真。下妖界里,红衣的妖后双眸含泪,略带笑意地望着他:
“魔神不好,妖儿便不嫁……那师父娶了我,可好?”
他失神,下意识地想拉她就走,魔神就在她的身后,却是脑中又一片空白,如同千年的修行在一日里荒废了似的;最后化作沉默,凝聚于眉间。
“师父,妖儿好想你……本想等你醒来便散了妖灵,好好做你徒儿……眼下看来,应是没机会了……”
“嘭——!”
白衣之下,灵力骤增,祖师殿前,玄仙的面色冰冷,蓦地,紧闭的殿门突然被强劲的仙灵推开!
奈何桥旁飘散的言语许是只有他一人听见,然殿宇之中却再没有小小徒儿的身影,妖儿,你怎能骗为师?
“原说你是妖……伤人性命……为师又何尝没有夺了你的命……”
怅然若失,说的应当就是这种感觉。他屹立于六界之巅两千九百余年,自诩从不轻易杀生,凡事以天下为重,却到底是为了这个天下苍穹,失了自己的徒儿……
“仙尊,您也别太难过了……是妖精自愿的,就像当初您为了留她,心甘情愿丢了自己的命。”
转世云舔尝到哀恸的气息,化作云身,自浮生池旁远远飘来,然如此说道又有何用?白衣之畔到底是少了那抹俏皮,世上亦再不会有小女娃或是大条或是撒娇,哭着喊着叫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