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纶邑,直接去了驿站,按照虞幕的安排,第二日就是大婚之日。
纶邑是有虞最南端的属地,山清水秀白墙乌瓦,辛茯觉得很有些徽派小镇的意思。
当日需将次日婚礼的事宜交与那庖正府,辛茯闲着没事,换了衣衫跟着礼官一同过去。对于这位流亡王孙,如今的庖正大人,她是十分的好奇。
没有非常繁华的街道,纶邑镇上都是青石铺就的小巷道。巷道两旁连绵的小户人家与商铺,倒也热闹。
闻着酒香,辛茯走到一间沽酒的店铺前。一溜排的酒盛,前头用木牌子写着酒名:流香,雪腴,琨琼,瑶光,碎玉,心芙……
辛茯心里一动,望着最后这个酒名正发愣,就听见身后有人唤道:“辛茯……”
她急忙转过头几乎立刻应声,看清身后的人,差点将手里才买的酥糕掉落了,“是你?!”
那日山林中遇险,自己一头扑进捕兽笼,就再没他的消息。此刻他好端端站在面前,也是一脸欣喜,“看着眼熟,果然是你。”
“你刚才喊我什么?”辛茯难掩激动。
少康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酒牌之上,“你方才不是在看那酒牌?”
她压下失望,“哦是是,瞧着这名字有些别致……对了,那日之后你去了哪里?如何脱险?”
“这事说来话长,不如去我那里慢慢说来。”
“好好好……”辛茯转头瞧那礼官早已走的没了影子,也就打消了去那庖正处看热闹的念头,兴冲冲跟着少康直往那巷子尽头走去。
“那日山林脱险后,怎么也寻不到姑娘,你去了哪里?”
辛茯一窘,“咳咳,我那个,不小心掉进洞里……”和野猪一起从捕兽笼里被捞出来,实在不是件有脸的事情。
“你呢?怎么会跑到纶邑来?”辛茯急忙转移话题。
身旁的少康却停住了脚步,她转头一看,面前一个宅子的大门。门口立着一个侍从,那侍从的旁边站着的是有虞的礼官。
“大人……”那侍从俯身道。
“庖正大人……”那礼官也俯身道。
辛茯惊讶地发现这二人都齐齐冲着少康,而那礼官手中红艳艳的帖子,已经恭恭敬敬呈到了少康的面前。
坐着连喝了三杯茶,辛茯还是没有回过味来,这少康怎么就成了庖正?他既然是庖正,也就是夏寒的流亡王孙。可他之前明明是在幽都待着,后来在洛水上和蓠艾还打了一架,他怎么会和夏寒扯上关系……
耳边礼官仍在絮絮念叨着明日大婚的礼仪流程,辛茯很是坐不住,一肚子的问题等不及要问少康。
隔着院子瞧着他亲和愉悦地与那礼官说着话,辛茯想到在幽都湖边见到的那一幕。彼时这少康与虞瑶曾私下见过面,在幽都不愿现身的虞瑶却是以真面目见的他,二人之间的互动也甚是亲密。难道这二人早有渊源……
熬到礼官离开,已是掌灯之时,辛茯等得昏昏欲睡,才瞧见他自外头进来。
说了这么久,他没有半点不耐的样子,看着她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等着,嘴角扬得更高,“久等了。”
“你和虞瑶……”
他已在身旁坐下,“唔,明日就要迎娶有虞国师的妹妹,你可是跟着过来瞧热闹的?”
“你们原本就认识,你可晓得她……”
“我知道的事情,应该比你多一些。”他递过来一盏茶,打断了她,“她与青崖,才是佳偶天成。”
她闷闷地喝了口茶,这里头的计较很明显,无非是牺牲是权衡,说多了也是无趣。
“纶邑是个有趣的地方。”少康翻着案上红得耀眼的喜帖,“或许你该多住上一阵。”
辛茯愣了愣,他这个样子,和迟顾实在是太像了,连眉毛扬起的弧度都一样……
第二日的大婚比辛茯预想的顺利,起码开始是这样的。
她本想找个由头溜出去逛逛。想来想去,虞瑶郑重邀请过自己,只不过让自己到时候装看不见,自己若溜了实在说不过去。
至于让她假装看不见什么,辛茯想破头都没想出来,隐隐约约觉得与虞瑶的幻术有关。还有青崖,这么大的事,他会不出现?
少康来驿站迎亲的时候,已是黄昏。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辛茯还是被这阵势惊到了。
当真是: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转念想到这是孔雀东南飞里的句子,辛茯心里急忙喊了两声大吉大利……不过话说回来,看阵势,这虞幕嫁妹子,是差不多把整座城给搬来了吧……
人太多,辛茯甚至没看清少康的样子,而虞瑶一身红装,并非藏在她屋子里的那一套。辛茯忍不住一叹,彼时那礼服上鹿角的纹路,应是只为那一个人牵绊纠缠……
一路上,更是热闹。纶邑千巷皆空,老百姓都围在喜轿经过的路边,沿街楼上也挤满了瞧热闹的人,红绸花瓣纷纷而落,当真十里红妆盛况空前……
祝福赞叹的话语此起彼伏。毕竟有虞国师心尖儿上的亲妹妹,下嫁给了纶邑的庖正,实在是无上的荣耀……
待辛茯迈进庖正府的时候,暮色四合,红灯燃起,一片嫣红喧嚣。此刻新人已入了花堂上,只待拜堂之仪。
她犹豫了一下,想等着唱礼开始再进去,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