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雨阁。
名曰阁,实际上不过是东宫附属下的一处小院,院后起了一座楼阁,登楼阁可见大半东宫景色。
宁王朱茂铖去的时候时辰已晚,可他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晚的。
他的大哥康王朱茂安,二哥端王朱茂鸿,四哥燕王朱茂瑜脸色都不太好,这个小宴并不供酒水,不供歌舞,只剩下春峭寒冷的冷风和一无是处的景色。
哦,也许还有浑身酸臭气息的文臣们谈天论地,相谈甚欢的交谈声相伴。
朱茂铖想笑,眸子里都是冰冷的笑意,他的这个好侄儿,初回京城,就给了他们这些权势相当的皇子王爷们一个下马威,不知道是父皇给的建议还是……朱茂铖不敢细究。
他的父皇,天底下最多疑的君王,见不得有人窥伺那个位置,硬生生熬死了他最喜爱的身体孱弱的太子。
“皇太孙驾到——”内侍尖细的声音从老远传来,一声声相传,声声刺耳。
光是“皇太孙”这个名号,已经让而立之年坐拥权势的王爷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连那些未行冠礼乳臭未干,没封王的小皇子都想横插一手,别提皇太孙年岁尚小。
力士开道,另有宫人无数簇拥,礼数最是周全的皇太孙御辇。
朱茂铖喝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等到有序的脚步声近了,才混在人群中,跟着端王、康王、燕王和文臣们一块儿上前,拜见皇太孙。
他们虽然是长辈,可皇太孙这名号,不得不让他们这些龙子龙孙献上尊贵的腰身,行礼。不是正式场合,他们这些皇叔不用三叩九拜,简单的行个家常礼节便可。
后面的文臣们齐呼:“臣等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文臣们齐跪。
“小宴而已,皇叔们这般,莫不是折煞侄儿。”
朱茂铖听见声音,抬眸,撞入了一双圆滚滚湿漉漉的大眼睛里。
他的唇边勾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浅笑。
“是他?”朱茂铖如是想。
朱凤泽穿着特制的素净常服,不是皇太孙上朝的朝服,不是什么锦衣华服,太子下葬不过月余,身为他嫡子的朱凤泽自然要遵循规矩,大庭广众之下穿素净常服。
一袭月白常服,边角处用金丝绣着暗纹,增添了半分花色。
四月初的京城,夜晚微凉,朱凤泽身上罩着同色外氅,他虚扶给他行礼的王爷们,王爷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丝毫不显礼节太轻,已抬头挺胸,面对他而站。
“起——”朱凤泽对后边跪着的文臣言道。
朱茂铖光明正大的打量他,灯光下,他的小脸好似傅粉何郎,白玉无瑕,身量和他们这些成年了的王爷相差无几,身材精壮,看不出瘦弱,偏生那小脸,年轻、稚嫩。
朱茂铖想起了儿时喜欢一块儿玩耍的伴读,小孩子的脸蛋儿都是圆嘟嘟的,宛若秋月莹白,而朱凤泽的面庞便如小孩子似的,没褪去婴儿肥,状若桃花。
许是他打量的视线太过锋芒毕露,落了座的朱凤泽好奇的视线投向他,两人的视线相碰撞,他看见他的小侄子愣了愣,而后身子往后仰了仰,继而和他对视。
“九皇叔目光灼灼似贼,可是侄儿哪里做得不对?”朱凤泽笑意微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