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秀的声音,原本心如死灰的沈夜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扬起鲜血淋漓的脸,紧闭的染血的双目朝着声源处看去,原本修长白皙的十指也是血迹斑斑的,抬了起来,在空中胡乱的摸索:“阿秀,阿秀……”
他叫得很急,急切中带着生怕失去的惶恐。
阿秀一把握住他四处乱抓的手指,热泪盈眶:“我在,夜白,我在这儿。”
被缚住的沈夜白竭力动了动手腕,这才反手握住她的腕子,惊惶而哀凄的道:“阿秀阿秀,还好你在,还好你还在,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阿秀的泪水落了满脸,模糊了眼睛,抱着沈夜白不肯撒手,哭过之后她转过头看着环胸而立冷淡的站在一旁的顾疏玲,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道:“顾大小姐,我求求你了,放过夜白吧,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求求你高抬贵手劝劝少帅吧!”
顾疏玲把脸别向一旁,淡淡的道:“他欺我辱我伤害我,我为何要放他一马?在你们眼中我不一直都是个心狠手辣善恶不分的恶毒女人吗?”
“不,大小姐,您是活神仙,我们不敢说您的不好。夜白,夜白他只是口无遮拦心直口快,绝对没有恶意的,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放过?呵,”顾疏玲冷笑一声,低下头来,伸出染满鲜血的手重重的往阿秀的脸颊一抹,狠狠的道,“我的手上已经沾满血腥,就像刚刚尝到了鲜血味道的野狼,怎么可能停下?”
顾疏玲手上的血液抹了阿秀一脸,形成一个大大的、加长的血手印。
阿秀胆怯的后退一步,跌倒在地上,抬起手肘,不停的擦拭脸上的血迹。将干未干的血液如同一层别样的殷红胭脂,越擦越大,像是一朵发胀开来外亮眼。
顾淮深见着顾疏玲满手的血,也是惊了一下,倒不是害怕,从那血液的干涸程度来看,那不可能是阿玲的血。他心中明了,那是沈夜白的血。他动了动眼珠,看了看满脸是血如同半个人彘般的沈夜白,心中一动,惊讶于他的小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心狠了。
爱之深恨之切,就是因为阿玲对沈夜白的无限憧憬与喜欢,在遭遇了精神的侮辱与希望的破灭之后,她才会一改往日性格,变得狠戾起来。
貌似金戈铁甲固若金汤,貌似心狠手辣无懈可击,可在这样坚固的外壳下,隐藏的会是怎样一颗柔软且伤痕累累的真心?
按理来说,顾淮深是欣喜看到这样的场面的:阿玲幡然醒悟,沈夜白自遭报应。可是,当所希望的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顾淮深又觉得,这样对阿玲太过残忍。纵然她一言不发,但她脸上的冷淡还是清楚的告诉着他,她在痛苦。因为她惩罚的人是沈夜白,是她喜欢的人。
然而,这像是一场由顾疏玲主导的审判,一旦开始就没人能把它停下。就连大权在握的少帅也不可以。这场审判的形程与结果,都要看阿玲。
于是,顾淮深站在阿玲身后,身子倚在墙壁上,表面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可背部却挺得笔直,就像是整装待发的士兵,只要长官一声令下他就可以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于阿玲,他是最忠心的追随者,愿意为她效劳,期限是一辈子。
既已有了后盾,顾疏玲也无所畏惧,她最依赖的人就在身后,她知道,哪怕她捅破了天,她身后的那个人也能双手擎天为她劈出一块乐土。
于是,她定了定神,嘴角轻扬:“沈夜白,你说不信我,你说一生只要这个女人,你说为她可以抛弃一切,那么,我给你这个机会,”她顿了顿,笑容变得邪魅起来,只一晃神的功夫,原本桃红的唇色竟变得娇艳妖娆起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诱人罂粟。红唇一张一合,宛如毒蛇吐信,“给你这个不要江山只要美人的机会。”
说着,顾疏玲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一根长鞭,啪的一声抽在沈夜白的腰腹部。长鞭如同猎食的蟒蛇,蛇尾纠缠一圈,把他的皮肉紧紧的勾住,然后划破,白色的病号服上留下一圈血色的痕迹。
在鞭梢落在皮肉的一刹那,沈夜白猛地一抖,像是触电般的,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口中的惨叫和呻吟更是抑制不住。
他痛得昂起头来,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滚落,划过细长的脖颈,有的滑过滚动的喉结,聚集在锁骨处,晶莹透亮,更显性感。只是配上他血淋淋的脸,又觉得恐怖而怪异。
他哀嚎一声,叫道:“顾疏玲,你真是个无理取闹的恶毒女人啊!”
鞭梢从顾疏玲的手掌中慢慢划过,她抖了抖沾着血珠的长鞭,道:“是啊,世上最毒妇人心。沈夜白,你践踏我的尊严、剥碎我的真心,我便让你瞧瞧,真正的恶毒是怎样的。”言及此她又蓦然笑了,接近疯狂的状态,造作的掩着唇,却还是透露出那殷红,她笑道,“哦,我忘了,你瞎了,看不到了。”
沈夜白的呼吸急促起来,连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被五花大绑的身体还不消停,拼了命的要用被绑得像凤爪一样的腿脚去踢顾疏玲。
顾疏玲不理他的小动作,只顾哈哈的笑,笑完之后才说道:“沈夜白,现在你就是个废物,一文不值,就是粪坑里的烂泥也比你有用。沈夜白,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取笑我吗?”
沈夜白愣住了,然后,紧闭的双目中居然淌下血色的泪来,说不清楚到底是血还是泪,但那液体就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滚,把脸上的血液都冲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