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内,满室狼藉。李建成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殷红的鲜血从他的七窍内渗出后,已经开始逐渐凝固。
他头部下的金线丝毯,已经洇濡湿透了一大片。昏淡的灯光下,泛着一种瘆人的乌青色。
河东王冰冷的眼光扫过地上自己父皇的尸身,切齿道:“是虎就要伤人,你既然说要养就大唐猛虎,自然这头猛虎,伤的就不只是普通人……弑君弑父!哈哈——就算是弑君弑父,那也是天意如此!”
他先是恨恨说着,嘴角渐渐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说到后来,笑意越来越浓,最终河东王仰天大笑。真好笑啊!世事原来如此可笑。
费尽心机,到头来,自己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登上帝位,君临天下还是要踩着自己父皇的鲜血。就算自己千般伪饰,三日后说父皇病亡,只怕百年后史书中还是逃不了一个弑君自立的千古骂名!
本来好端端的计划,一步步地正在实施下去。听说江南胡家可以治手疾。就想着暗中治好手疾后,凭借在朝中威信,击败太子夺取储君之位。而后稳稳当当登上帝位,一手打造出一片锦绣河山,给天下人瞧瞧!给高祖的在天之灵瞧瞧,给列祖列宗瞧瞧!
可是谁知道……
“谁知道啊——”河东王振臂嘶吼道,“谁知道这一切都是父皇的算计!磨砺?父皇啊,如果你不是自作聪明,在三日前忽然开口说要禅位给太子试探我,我……我何苦到这一步……玩火者必自焚!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话音未落,忽而一声沉闷的钟声破空而来。
河东王话音骤停,通红的眼睛霎时睁大,脚步踉跄地奔到殿门口,喝道:“怎么回事?”
守在廊下的侍卫,忙过来带着哭嗓禀道:“河东王……方才内侍来报,陈贵妃……殁了!”
“什么?”河东王顿时惊怔,转而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悲号道:“母妃——”
毒死父皇,自己母妃是迫于无奈,为了儿子才挺身走险。在这夜替儿子做完最后一次,也知道今晚大事将定,她必然选择了自尽……
河东王仰天长啸,犹如被刺到肺腑的猛兽。
阿娘……就这么去了吗?都是因为父皇对自己的玩弄试探,逼得自己要联手母妃干下这种弑父弑君事情,结果阿娘不堪压力一死了之!
“砰——”的一声,河东王一拳击在盘龙柱子上。
“咔嚓——”一声,柱子崩裂出一道极大的裂口,折出来的木刺接着反作用力,将河东王的右手撞出血淋淋一大片,血迹迸溅到他身上脸上,在灯光下宛如一头受伤的困兽。
“我阿娘的代价,要你们来还!什么太子!还有那些……该死的秦王旧属!当年你们支持高祖立当今太子……如果我阿娘不死,你们还可以多活几日!如今你们都给我偿命去吧!什么夔国公!穆国公……哼,统统纳命来!”河东王喃喃切齿说着,眼中的怒火似乎都能点燃这漆黑的夜空。
“钱将军呢?”河东王在转瞬间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冷冷问道。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人影从那边廊下大踏步过来,走到河东王身边躬身道:“禀河东王,宫内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只是……贵妃殁……咱们还按原计划行动?”
河东王眯着眼睛,冷冷道:“送出消息,就说陈贵妃暴病身亡,皇帝悲痛欲绝,辍朝三日。并传河东王入两仪殿侍候,其他人一概不见!另,命你的人,看好宫中,若有敢质疑躁动的,就说是圣意,杀无赦!”
那钱将军忙应了,河东王又道:“带你选好的人,进来把大殿内收拾了,把冰块堆进来。三天之后,等咱们掌控了大局再进行下一步……等这些人做完了事,按咱们的计划处理掉!”
钱将军身上一凛,忙应了一声,声音大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此时,殿外的侍卫忽而有人高叫道:“什么人!”
河东王猛地转脸看时,只见一个人影从两仪殿那边的窗阁飞掠而出。身影如电,速度惊人,在暗夜中一晃即逝。
“跑不了他的!”钱将军狞笑一声道,“这两仪殿四面,都是咱们的人。金吾卫层层遴选的人手,不是白吃干饭的!”
说着,这钱将军身形一动,亲自向那黑影纵掠追去。
河东王阴沉着脸色立在殿外,看着四面立在暗影中如一个个钉子般侍立不动守卫自己的侍卫,伸出左手,将自己勾缩不能伸展的右手握了握,嘴角透出一丝阴毒的笑意。
这人既在两仪殿内,却没向自己或者皇帝下手,那就不是刺客,而是属于某种势力的谍报人员。
但是,自从金吾卫力量为自己所掌握之后,在自己铁桶一般严密的防范之下,那些来自太子楚王那边的谍报已经根本渗透不进宫城之内,更不要说能潜进两仪殿内。
除非……除非是父皇他自己的人!
从这些年自己的情报来看,父皇身边有他自己的谍报力量。这些谍报力量与宫外乃至大唐境内不知何处隐藏的谍报组织联系着,一起给深居宫中的皇帝提供耳目情报。
尽管自己动用官方,还有自己辖境内的暗势力鹤堂,针对这些线报来源做过排查与探究,大部分的情报点已经掌握,甚至已经暗中收为己用。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够详实。
刚才那人,估计就是经常潜在父皇身边的那种人。
难道说,在自己进殿之前,父皇才传了这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