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不但李沐眼光猛地一跳,就是满院子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
沈梨香猛地几步过来,一把将李月华搂在怀里,满眼是泪惶急着忙忙安慰道:“四娘……不怕不怕……咱们不怕……你哥哥在身边呢……那些是一场梦,噩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李月华将头深深埋在沈梨香怀里,浑身发抖地哭喊道:“血,都是血啊……阿娘身上都是血,扑在了地上——人都在血里躺着啊……我好怕——怕——呜呜——”
沈梨香已是珠泪滚滚,搂着李月华呜咽不语。
她不知道这位穆国公府的二公子,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自从那夜在血海拼杀中,被这李二公子救出穆国公府,不仅仅是这小月华,就是她自己,也一直感觉依旧活在那场噩梦之中。
此时满院子人都是鸦雀没声,联袂而来才走到院门口的胡飞萤与胡芸两人,瞧见这酸涩一幕,想起胡家满门惨死,胡芸忍不住泪水直流下来,就是胡飞萤也已是泪水盈盈。
李沐握一握左腕,面色平静地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没有想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两月,这位小妹妹……乃至经历过炼狱般场景的普通人,依旧从噩梦中走不出来……
自己是从几岁起,就对死亡与鲜血没有什么太多感觉了呢?甚至,习惯了暗夜一样沉重的黑暗,极少去关注那些人生的阳光。
“咔嚓——”
李沐紧握着的腕骨处,轻轻传来一声骨骼的响声。
不关注人生的阳光,不代表就允许对手抹掉属于自己的阳光……这小妹妹脸上曾经的明媚欢笑,就是自己一定要的那抹阳光!
犯我者,虽远必诛!
一阵风夹着濛濛的雨气,从这片庭院卷裹而去。
与此同时,满院中的人忽而都感到身上一凛,一种彻骨的寒意似乎就在霎时间,如冰刀般刮过身上的肌肤。就仿佛从这阴沉的天色中,隐隐传来一种死神的威慑。
“这些日子,辛苦你照看四妹了。”李沐看着沈梨香静静说道。
“啊——公子言重了……四娘——”沈梨香搂着李月华,乍一听到李沐跟她说话,又无法施礼,忙有些慌乱地回道。
“这几日你们都走累了,好好歇着吧。”不等沈梨香说完,李沐打断她淡淡道。说完,又看看依旧颤抖的李月华,转身向外走去。
“公子——”
沈梨香见他就要离开,情急之下一脱口叫了一声。
李沐转脸扫了她一眼道:“什么事?”
“公子……如今既在这边做了……官……公子知道……这个……”
沈梨香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一样,又是说的含混不清。即便李沐耳力惊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嗯?”李沐眉头一皱道。
沈梨香咬一咬唇,终于鼓足勇气,却依旧小声轻轻道:“祭祀洒扫……那里草草安葬国公……”
虽然她说的还是断断续续,但是李沐这次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己将父母的尸首由赤鹤护送到山内的落脚点,比及权贵体面人家的葬礼坟陵规制,当然属于是草草安葬。
所谓百善孝为先,此时沈梨香大约是见这勒竹园气度非凡,想着自己做了什么“大官”……因此才提醒自己是否重新好好安葬父母……
沈梨香话没说完,已是满脸涨得通红。她心里明白,这话根本不应该由她这样的侍妾仆从之流的人来说。况且才刚过来,还没站稳脚跟,就在这位二公子跟前说些这个……这属于僭越了吧?
可是而今穆国公府,除了这有些痴憨的四娘,就剩下这李二公子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从这李二公子救出宝儿,沈梨香几乎明确说了自己愿为奴为婢,服侍这公子一生。
在她自己的心里,除了妹妹宝儿,就全是这李二公子的事情了。一门心思都倾数灌注在他家的事上,因此,才在这时忍不住冒昧脱口而出。
看着沈梨香有些惴惴不安的眼神,李沐一时没有说话,眼光越过这片小小的院落,向东面沉沉的天空望去。
千里外草草而起的穆国公夫妇的坟茔,或者上面已经是青草连连了吧……草草的安葬,绝不符合自己一向以来对极致面的追求。
既然在这个时空他们夫妇“有幸”成为自己的父母,那么给他们一个极致的葬礼一定是少不了的。
“还不到时候。你替我照顾好四妹,需要什么跟四平说。”
李沐收回眼光,忽而开口静静道。说完,不等沈梨香再开口,却连看也没再看她一眼,已是大踏步走向院外。
走到院门,李沐顿住脚步,向胡飞萤与胡芸淡淡一笑,道:“多谢两位过来,跟她们一起说说话吧。”
说着,不动声色又扫了一眼胡飞萤,见她水亮的眸子也正向自己望来,便一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萤妹……我一直觉得这个人好怪啊……瞧起来瘆瘆的……”胡芸压低了声音附在胡飞萤耳边轻轻道。当然,她根本想不到,李沐的耳力即便在走出去许多步后,也依然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啊——”胡飞萤瞟了一眼李沐的身影,轻声一笑道,拉着胡芸已是走进了院子。
继而这花月融融的院落里,传来几个女子的轻声笑语。
此时雨已经渐渐停歇,勒竹园内传来一片虫鸣与蛙声。这花香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混杂在一起,濛濛的水汽散溢在尚且昏淡的光线中,给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