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曾教过他,不能对女人太好,不然他们会恃宠而骄。他舍不得对那丫头不好,但又怕她真骑到他头上,思来想去终于让他找到种法子,有些事偷偷摸摸去做,绝不让她知道是他做的,这样她愿望达成,既能高兴又不会太过骄纵。总而言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能说。

所以她才那样嘱咐青霜,刚才看到她心虚的表情,他瞬间想明白过来。

小王爷果然知道了!

脚下一软,青霜赶紧跪在地上:“王爷,奴婢实在不想欺瞒我家姑娘。”

“所以你便不顾本王命令?别忘了青玉如今还在箫家,箫矸芝犯了大错……”

一边是姐姐,另一边是姑娘,青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咬咬牙,她挺直身子,决绝道:“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王爷欺瞒姑娘,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任凭王爷处置,只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姑娘和姐姐。”

“高抬贵手?”

重复着这四个字,陈志谦心中却咂摸着她第一句话。欺瞒?怪不得那丫头会误会他!

想到这他看向青霜的表情越发冰冷,若不是还有事要用到她,现在他把她扔鉴湖里去。想到这陈志谦强行耐下心来。

“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本王能把你姐姐一道救出来,只是这得看本王心情。说说看,你当日都说了些什么,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这……说了小王爷岂不是更生气。若有实质的杀气袭来,青霜知道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当即把昨日一早对话全都说个遍。

“其实这事奴婢本来想烂在肚子里,只是这一个月来,奴婢眼瞅着姑娘越来越上进。”

陈志谦敏锐地抓到她话中重点,“越来越上进?怎么个上进法?”

她就知道小王爷没安好心!也对,谁不爱银子?虽然这世道鄙视商户,可如沈家表哥那样清高的读书人,还不是吃蒋家的穿蒋家的。指望着姑娘不上进,染指蒋家家财,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当即她把阿玲处置奶娘,主动要求入书院,入书院前准备百味斋糕点,以及这些时日读书、认布料,接触账册的种种努力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为了尽可能打消他念头,原本八分的事她硬生生说成十分,活活把阿玲说成那头悬梁锥刺股的苦学之辈。

最后她还欣慰地强调,“我家姑娘如此用功,过不了多久老爷就能退下来享享清福。”

似乎觉得强调还不够,她朝陈志谦求证道:“小王爷是我家姑娘同门师兄,看到我家姑娘日后把蒋家发扬光大,定会替她高兴,是不是?”

也不怪青霜想歪了,她是土生土长的青城人,从小没少听蒋家传闻。作为青城首富,且家中只有一个姑娘,蒋家自然成了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阿玲小时还好,可随着她日渐长大,蒋先年近五旬眼见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关于蒋家财产的传言就再也没消停过。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蒋家库房里那金山银山,最后悔便宜了谁。

从小听着这股论调长大,她很难不受影响。若自家姑娘是个性子强的还好,偏偏还那般善良,她这做丫鬟的不得不多替主子打算。

抬头,看着对面小王爷震惊的神色,青霜越发肯定自己猜测。姑娘救过她性命,所以她一定要替姑娘挡住这些宵小之辈。

陈志谦的确是沉浸在了震惊中。

一个被娇养长大、无忧无虑的闺阁姑娘,突然一反常态地上进。如果这点可以说是心血来潮的话,那后面那些事呢?在李大儒讲学前夕突然进书院,且先用糕点给箫矸芝个下马威。

不仅是青霜说得,他还想起了许多从前忽略的细节。比如在东山上那次,当他说出箫矸芝在后山面见邵明大师时,本以为当时她神色中的急切是因为嫉妒,因为箫矸芝与沈德强间的关系而嫉妒。可当时见面后,她并没有针对箫矸芝,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大儒。会不会从一开始,她就是想自己拜李大儒为师?

还有上次,杨氏母女归还首饰时,当时正值她诬陷箫矸芝传言散播开。当时他以为她是因为嫉妒,才想给沈家一点小小的教训。可那事明摆着是她厌恶了沈家。

最近一次当沈德强出城时,蒋家也派人跟上去。听到暗卫来报,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丫头在暗中派人保护沈德强,没等暗卫说完便将人赶了出去。可现在仔细想想,倘若真想保护自可去求潘知州恢复其生员资格,即便不做这些,最起码也能出面把他劝回来,绝不可能看着他再次跟箫矸芝纠缠在一处。

直到如今真相大白,陈志谦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前世亲眼目睹那丫头对她表哥有多好,不惜变卖祖宅供沈德强赴京科考不说,在半路被截一贫如洗后,更是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围着锅台转的村妇。十只手指头都冻成红萝卜了,为了不影响沈德强心情,脸上还始终挂着笑。最后甚至为家计,典当了爹娘留给的最后念想——那件火狐皮大氅。

这等深情厚谊,让他如何能掉以轻心。

有了前世这些事做影响,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丫头喜欢他表哥。即便是面露厌恶地当场责骂,他也只当她因为吃醋在耍小性子。反正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下意识地曲解成她爱之深责之切,进而醋海生波气闷不已。

当然中间他也曾有过怀疑,会不会是那丫头发现了什么,或者她压根不喜欢沈德强。可这些猜测很快被他否认,那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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