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草原,总是格外的喜人,虽然现在草原上已经很少有能够没过马膝的草地,但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碧绿,却也是一处最具希望的风景。
往常,巴特尔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王宫内眺望远处的地平线,但现在,他已经是连坐着都费力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中了毒,他只以为自己已经老了,所以才会病倒。
是的,他确实老了,因为他今年已经五十又八了,再过两年就六十了,这并不是一个健壮的年纪。
也是在病倒之后,巴特尔对于人生有了一个新的理解。
——他是天澜的王,但在他病倒的这些天,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光耀。
无论是他的家人也好,还是他的子民,真正关心的,也只有他身边的一个老太监。而这个老太监,还是当年什罗狼推举给他的。
那年他还不是王,连太子都不是,什罗狼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兵,至于这个太监,也还没有净身。
那绝对是一个梦幻一样的年纪,他们骑着马,在无边的草原上飞驰,喊叫,冲着路边貌美的姑娘怪叫,巴特尔光是回想,嘴角便不禁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变了……阿布,你可曾后悔过进宫随我?”
笑过一会之后,巴特尔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精神,缓缓的冲着正在一旁为自己扇扇子的老太监道。
听到这个问题,老太监先是愣了愣,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当年我受了伤,若不净身,会死掉,所以没有太多的选择,跟着你,是我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办法……军队不会要一个不能站着撒尿的男人……”
“你果然并不甘心……什罗狼说过,你是有野心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名垂千古的大将,他希望我能够启用你,让你得偿夙愿,不过我不许,他肯定很恨我!他一定在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就跟我想要杀他一样!”
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巴特尔不禁嗤笑了一声,随后将脸孔瞥向窗外,那里,几只鸟儿正在高唱着不为人知的情歌。
“他要杀你,并不是因为你的霸道,而是因为你想要杀他。巴特!你为什么总想杀他?不要告诉我是因为秦政,那个局,傻子都能看的明白。”
老太监似乎很放得开,竟然直呼起了巴特尔的名字。
“厄赤那一族太过强势了,阿史那部族也并不团结,一切都是为了部族。”
转过头来,望了一眼老太监,巴特尔眼中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疲倦,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我现在终于知道父王当年为什么总是一脸倦容了,原来当一个王,真的很累。”
“那是你选择错了做王的方式,我最近专门了解了一下东波海,我发现秦政并不是一个勤勉的皇帝,但他的东波海,却是全天下最为稳定的地方。那个内阁,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么?还是说,你放不下手中的权力?”
摇了摇头,老太监阿布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轻轻的问道。
“秦政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前段时间各族弄出来的那个议会,其实就是一个笑话。东波海的内阁里面,是一群高贵的狮子,他们不缺食物,所以可以替秦政看好他的后圆。但我们的内阁,却都是一群饿极了的野狼,你只要稍不注意,他们就会把你的羊群吃得只剩下骨头。”
摇了摇头,巴特尔一脸痛苦的说道:“先前王后心急火燎的出去,可是南面传来了什么坏消息?阿布!现在他们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你也准备一起欺瞒我么?”
虽然没有怀疑过王后对自己下毒,但巴特尔却是知道天月已经架空了自己,所以有些愤怒跟无奈。
“是的。秦政兑现了他的承诺,让西南军体会到了他的愤怒还有威严。现在什罗狼已经在考虑着去南面求和了。秦政之强,已经超越了当年的千年蔡氏,甚至于秦皇……”
点了点头,阿布深深一叹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巴特尔的双手顿时握了起来,连青筋都显露了出来。他闭着眼睛,额头满是大汗:“不应该的!他这么强,为什么迟迟不肯收服中原!他在等什么?”
“这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我专门研究过秦政,还曾弄到东波海的历史课本,在东波海的历史课本里,秦政并不完美,他这一生一共犯下过三次重大错误,第一次,因为自大,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第二次,是对隐流的北部原动武,残杀十二万贫民,只因他们在东波海的大军面前拿起了刀剑。第三次,因为信任,他将河谷新关交给了马竟元,随后马竟元背叛了他,重新投归了慕容诗的怀抱……虽然这些事情都是以故事的形式出现,为的是教导东波海的下一代学会谦逊、仁厚以及谨慎,但却可以看出,秦政并不是全知全能,料事如神。他也是人,只不过比平常人更具智慧与眼光而已。而也正因此,他的不作为才越发的可疑!在东波海,有人猜测秦政并不是不想一统中土,只不过因为当年北部原那一场杀戮,他有些怕了,怕因为自己的野心,让更多人死于非命。但我不同意这个观点。秦政是仁义,但他却并不迂腐,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在等,等一个机会……”
神色一闪,阿布语气中满是探究的热情。秦政这个人,俨然已经成为了他此生最为好奇的一件事物。
“什么机会?”
知道阿布对秦政已经几乎着魔,巴特尔不禁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