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国成认为,但凡使出这等歹毒的阴招,必定有生死攸关的相争,或有不解的深仇大狠,最起码也是有积压已久的重重矛盾。可是,在他跟林子坤之间,这些都不存在。
林子坤是三年前调到国土局的,虽说正副职之间差着不小的行市,林子坤比窦国成年轻八岁,但窦国成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就刻意注意了,人前人后,对这位年轻气盛的副手给足了面子,没冲他发过火。
林子坤平时的表现也算得体,一方面确实有能力,工作能拿得下来,另一方面也能清醒地认识到副手的地位,对窦国成足够的尊重。
三年多来,二人虽没有知心交底的友情,但也绝没有水火不容的怨气。
窦国成委实不明白,自己即将退居二线,既不是林子坤前进道路上绊脚石,他完全可以等着自己退下来,顺理成章的接替局长的位置,何苦要现在就在背后耍阴谋。
想到这,窦国成忍不住怒火中烧:“蔻儿,既然他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他不义!你爸我是老了,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但收拾手底下的一个副局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爸,您喝口茶,消消气。”窦蔻坐在了窦国成的对面,手指交叉支在了书桌上,平静地说:“爸,我说点我的看法,您不介意吧?”
“你说!”
“爸,您现在收拾林子坤,确实有很多的手段,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您在位的时间有限,能不能把林子坤整垮呢?我看够呛!您也说过,他能力素质都不错,工作上没什么大毛病,他还是您的副局长。”
“哼,不死我也要让他脱层皮!”窦国成目光如炬。
“是的,林子坤作为副手,他现在没本钱跟您对着干,”窦蔻毫不示弱:“但我觉得,您这么做并不妥,或者说,您还有更好的选择!”
窦国成吃惊:“丫头,你什么意思?”
“爸,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窦蔻感叹一声……
“爸,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窦蔻感叹一声,说:“您想过没有,您退居二线是早晚的事,您现在整得林子坤难受,您是痛快了,可他将来掌权之后,能不恨你一辈子,能不把气撒在跟你一条心的人身上?您的这一时痛快,很可能换来的是那些帮助你维护你的人一辈子的痛苦。”
“你……说的是不是卫青阳?”窦国成狐疑地看着窦蔻。
窦蔻羞涩地摇头:“不,不完全是他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人,包括不在国土局的韩卫东,韩若男,林晓薇他们,甚至还有可能是退休后的您,以及我和我妈……”
窦国成瞪着眼,看着窦蔻,好像才认识自己的女儿似的,沉吟片刻,问道:“那你说说看,什么是更好的选择?”
“爸,您别这么看着我!”窦蔻回避着父亲的目光,笑一笑,把茶杯推到了他的面前,说:“这方面,您经验比我丰富多了。您心平气和地想一想,自然就能想通了。”
窦国成呷了一口香茗,尽情地品味那浓郁的芬芳和醇香。
窦蔻悄悄退出了书房,给窦国成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这也是窦家多年来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窦国成在家,不看新闻,呆在书房的时候,必定是在考虑工作,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随意干扰和影响他的思路。
很快,窦国成就做出了决定,对林子坤采取最大限度的宽容并以德报怨,彻底将他收服。
“老头子。”老伴儿站在书房门口,说:“老林又来电话了,你接不接呀?”
“我来接吧!”窦国成站起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向客厅走去。
“老林啊,你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哦,我刚去看了组织部的一位老同志……没关系,还早嘛,有事你就说!”窦国成的口气像平时一样淡定。
林子坤说:“窦局,是这样的,下班之后,江腾建设的常务副总戴水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公司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放弃参加此次竞拍了。我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哦?!”窦国成眉头跳了跳,暗道,林子坤主动向自己通报这个消息,应该是他与方天剑划清界限的表示。
林子坤不知道窦国成那一声“哦”的含意,停顿了一下,见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接着说:“窦局,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江腾建设退出,并不是因为虎头湾捆绑进来了,所以,我有点担心可能又像上回一样会流拍,怕是不好向市领导交代。”
“老林,你放手去干,不管哪些企业参与竞拍,也不管报价最终是多少,市领导那边不用你操心,我去跟他们交代。”窦国成坚定地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市场经济,就不能光谈政治,不谈经济,同样,也不能光谈经济,不谈市场!”
“我明白了。”林子坤心里稍稍踏实了:“窦局,鉴于目前情况的变化,明天我准备召开专项工作小组会,您要不要参加作点指示?”
“老林,你是专项工作小组的组长,会还是你主持,我就不参加了。……发扬民主嘛,我不在场,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话不能这么讲,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大家。……国土局又不是我们俩的私人后院,放心吧,有困难我们一起商量解决。……好,就这样,都早点休息吧!”
挂上电话,窦国成脸上的肌肉又一次舒展了。
窦蔻跟着窦国成进入书房,给茶杯续水,笑道:“爸,您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