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命令士卒在安邑周边的树林里伐树、采石。
雨很大,树林里的路面早已泥泞不堪,士卒们腿上布满了泥土泥浆,胳膊和脸上也是不停的粘上泥浆、然后被雨水洗去,又粘上泥浆、再被雨水洗去,周而复始。
士卒们诚然艰苦。
但如果能在即将发生的战役中保全自己以及更多战友的性命,这样的艰苦简直轻于鸿毛。
“这是做什么?”婷婷骑着赤烨,好奇的观察着士卒们拼接树干、编织树皮。
白起道:“我军需制造抛车。”
婷婷道:“抛车?那是什么车?”
白起微笑道:“是打仗用的厉害武器。等开战了你就知道了。”
婷婷笑道:“恩。”
白起凝望着她,只见她虽披着蓑衣、戴着箬笠,雪白的脸蛋上犹然挂着串串雨珠,当真清丽无限,又楚楚可怜。
“是我不好,要你跟着我淋雨。”白起歉仄的道。
婷婷灵动的乌眸璨璨一瞬,道:“老白,你与我是夫妻,夫妻就该同甘共苦的。”
白起沉沉的一笑,道:“我本不愿你跟着我吃苦,可是我又不想与你分开,唉,忒也难办。”
婷婷爽朗的笑道:“我现下可不苦,我看着大家同心协力的为打胜仗做准备,心中很高兴。”她的笑容映在众人眼里,令众人恍惚有一种大雨天陡见阳光普照的奇妙幻觉!
半日逾过,雨势未减。
秦军一共制造了五十辆抛车。白起把大军领到安邑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坡地。
这处坡地是白起精心挑选的,正好在魏军□□射程以外,而秦军的抛车则可以将坚硬的大石块投于安邑城的城墙和城楼。
白起用兵,就是这般严谨慎密,这般面面俱到。
安邑城楼上的魏国守军望见秦军的人马和旌旗,俱是吓了一跳。
“是白起!是白起!”
“我们今日要死了么!”
“白起不会给我们留活路的!”
守将强作镇定,道:“莫慌!我军的强弓硬弩天下闻名,白起此战捞不到什么便宜!大家各自就位,只要秦军前突,立即雨射之!我军居高临下,优势在握!”
魏军士卒打起精神,弓□□手一排排、一队队的在城楼上严阵以待。
秦军这边,王龁指挥兵士列阵,五十辆抛车一字排开,每辆车周围堆好足量的大块岩石。
白起拔出腰间重剑,剑尖直指安邑城楼。
众将士高喝一声:“战!”士卒往抛车的箩筐里填满岩石,再由数十人拉动抛竿上的绳索。
只听“呼呼呼”劲风呼啸,百枚岩石高飞到天空,又狠狠的陨向安邑城楼,随着“轰轰隆隆”的巨响,远方的视野里顿时尘土飞扬,呜呼哀哉声此起彼伏。
王龁磨拳笑道:“不错!真不错!对了起哥,你先前说这场大雨能助我军一臂之力,我现在算是琢磨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大雨会加速安邑城墙的垮塌。”
白起颔首。
婷婷问道:“为何大雨会加速城墙的垮塌呢?”
白起微微一笑,解释道:“据我所知,安邑的城墙还是几百年前筑造的老城墙,经年累月下来本就不甚坚固了,魏国人迁都至大梁后,安邑守军多年来仗着兵刃精良,也未对城墙进行修缮加固。这样的烂墙,如何招架得住我军飞石猛攻?再加上豪雨冲击,可不得速速垮塌?”
婷婷听得明白,冁然笑道:“老白你真了不起!”
白起的微笑,忽变成开怀的喜笑。
是时,安邑城守将的啸声远远传来,道:“白起你这胆小鬼!你畏惧我军箭阵,故使得此等卑鄙手段攻我城楼!此役你纵取胜,也是胜之不武!”
白起心弦倏振。他蓦然想起一件事情,深邃的双眼注视着婷婷。
须臾,他收剑回鞘,抬手示意抛车停止攻击。
王龁惑道:“怎了起哥?”
白起道:“我有新的战术。”
王龁道:“哦?”
白起冷静的道:“我现单骑冲到安邑城下去,待我到达城下,抛车即再进攻,城楼一垮,全军前进攻城。”
王龁搔搔发心,道:“恕我愚昧,起哥的这个战术,我不太懂啊!”
白起道:“此乃军令,你执行即可。”
王龁恭敬的道:“谨诺!”
王龁不懂白起的战术,婷婷更不懂,她眨巴着乌眸,呆呆看着白起。
白起捏了一捏她的下巴,温柔笑道:“相信我。”
豪雨漭漭,天地灰蒙。
白起一骑冲下坡地,淋湿的灰白发丝、漆黑披风,狷狂桀骜的飘动。
他的长戟吞吐着森冷的杀气。他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杀气!
杀气弥漫,灰蒙的天地越发昏暗,暗得如同死亡的深渊。
他,仿佛是死亡深渊中的鬼神!
安邑城楼上的魏军好不容易稍缓过神,勉强规整了队形,此刻陡见白起单骑出阵,人人皆是惕然心惊。
“也罢!他既来送死!我们便为国除害!”守将与兵士们道,措辞大义凛然,声调却在发抖。
白起提握马缰,墨宇前蹄高抬,疾风般驰向安邑城楼。
守将大喊:“放箭!”城楼上所有弓手、弩手万箭齐发。
雨更大,雨帘更密集。
魏军的箭雨,比雨水密集百倍!
王龁说过魏军的弓箭□□可以穿透秦军的盔甲,绝不是夸张。
箭雨黑压压淹没了白起的身影。
白起居然未挥舞长戟格挡!
王龁的脸已僵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