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白起和婷婷得到秦王嬴稷的许可,夫妇两人回郿邑游玩。
郿邑早已是婷婷的食邑,每年的赋税收入皆归婷婷所有。但婷婷认为自己的生活丰衣足食即可,不必囤积巨量财富,于是把这些赋税捐给郿邑及周边的城邑乡村,用来救济贫户、治理农桑,修建学堂、医馆、武馆,惠及黎民。百姓们遂更加爱戴白起夫妇。
王陵的弟弟王原不擅长武斗,故而未有参军,成年后在郿邑郊外种植了一大片苌楚林。他对培育果树颇有诀窍,每年收获的苌楚果实又大又甜,他挑出最优质的果实,分作三份,一份送入咸阳王宫,一份送入相府,第三份自然就是送给婷婷了。
白起将一个苌楚的顶部横向切开,然后用小匙剜出碧绿的苌楚果肉,喂给婷婷品尝。
婷婷细眉轻扬,赞道:“甜!”
白起温和的笑着,深邃的双眼脉脉凝视婷婷。
王原黑黝黝的脸上浮泛不明显的红晕,搔首道:“大良造和大良造夫人好生恩爱呢!真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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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秦王嬴稷在咸阳继续谋算与三晋的邦交事务。太子一家已迁居魏都大梁,秦国目下只需再与赵国修好。
这时,嬴稷听说赵王得到了闻名天下的绝世宝玉“和氏璧”。
和氏璧本是楚国玉匠卞和在荆山采得的一块璞玉,最初献给楚厉王,楚厉王御用的玉匠们称璞玉仅是寻常石头,楚厉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去卞和左腿。楚厉王去世后,楚武王继位,卞和再度献玉,又被指为石头,楚武王下令砍去卞和右腿。待楚武王去世,楚文王继位,卞和怀抱璞玉在荆山下痛哭三天三夜,哭得泪干血流,道:“吾非泣足也,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悲也!”楚文王获悉此事,将卞和接进王宫,命玉匠琢磨璞玉,果然制出一块绮丽无比的玉璧,楚文王惊叹之余,给了卞和丰厚的赏赐,并将此玉璧命名为“和氏璧”,作为楚国的镇国之宝。
然而过了数百年之后,和氏璧却从楚王宫流出,下落不明,直至赵国宦者令缪贤机缘巧合的在街市瞅见,花了五百金买下,献给君上赵何。
秦王嬴稷对和氏璧颇有兴趣,与大臣们商议一番后,立即派遣使臣携带国书赴赵,称秦国愿以十五座城邑换取和氏璧。
消息传入后宫,太后大为不愉,连午膳也顾不得用,匆匆前往大殿。
其时嬴稷已散朝,大臣们尽是退出大殿,只有相国吕礼多留了片刻,这会儿也刚准备离开。太后径自步入大殿,看到吕礼,蛾眉倒竖,厉声道:“吕相国留步!”
吕礼打了个冷颤,脸上血色顿消。
嬴稷走下王座,和和气气的道:“母亲,您不在甘泉殿用午膳,却来此间作何?”
太后一双美目直通通逼视嬴稷,道:“哀家听闻稷儿将以十五城换取和氏璧,可有此事?”
嬴稷微笑,答道:“确有此事。”
太后斥道:“胡闹!”
嬴稷面不改色,从容不迫,那吕礼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嬴稷眉梢一搐,与太后说道:“母亲,您先勿恼,且听寡人解释。寡人此举,仅是想与赵国修好邦交。”
太后冷哂:“哦?”
嬴稷庄重的道:“赵国国力虽不及大秦,君臣却很倔强,不似魏韩那般容易安抚。寡人知悉赵何一直惦记着被秦军攻占的城邑,所以寡人决定归还他一些土地,让他感念大秦的恩惠,莫与大秦作对,可寡人又不想教大秦失了威严,故而要赵何用和氏璧来换取城邑。”
太后冷冷的一笑,道:“稷儿,你诚然是苦心一片,可你有没有想过,大秦军民、天下世人,有多少人能懂得你的筹谋?他们只会当你是一个注重一己私欲、轻视江山社稷的昏君!”
嬴稷微笑道:“眼下只要能消除赵国于大秦的边患,确保大秦他日可安心伐楚就行。至于寡人的用心,只消假以时日,天下人必将了解。”
太后摇一摇头,道:“阿冉不在咸阳,果然就没人能够给稷儿提议周全之策。”双目鄙夷的瞥了吕礼一眼,道:“愚蠢庸才,有何能耐高居相国之位!”
吕礼忙给太后磕头。
嬴稷心里全是怒火,却不便当着母亲之面发作,只将双拳攥得紧紧的,攥出两手热汗,强颜道:“母亲,国书已由快马送出,来不及召回了。请您相信寡人,寡人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太后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道:“好,那哀家就拭目以待了。”
这天嬴稷在蒹葭殿用午膳,希儿温婉的服侍着,一对儿女也乖巧的陪在一旁。嬴稷喝了两爵凉酒,吃得半饱,心绪稍宽,随口与希儿说起先前的事情。
希儿劝慰道:“大王,太后说话虽严厉,却到底是顾惜您的名望。”
嬴稷道:“寡人若直接送给赵何十五座城邑,那就像是秦国在向赵国求和,是丢整个秦国的脸,以城易璧虽然听起来荒唐,却是将国事转变成了寡人的私事,届时无非是寡人自己的品行受到些许妄议罢了。大秦国威较之于寡人个人名望,当然是大秦国威更重要。”说到这里,他不禁“嗤”的一笑,道:“太后是聪明人,岂能想不通个中缘由?她纯粹是借机责备寡人用人不善。相国吕礼曾经与魏冉不和,因此太后也不待见吕礼。”
希儿莞尔道:“朝政之事,妾身是听不明白的。不过那位吕相国既然深得大王器重,想必也是颇具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