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何莞尔越听越吃惊。
这是个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p2p平台可能被利用进行集资诈骗、非法吸存,是一直以来各路大小专家都提醒警告的事,但是几乎没有人呼吁过,这个平台可以把黑钱洗白,把见不得光的东西,搬到阳光下面。
莫春山说完关于p2p洗钱的推测后,又分析了泛诚聚宝的经营状况,以及泛诚聚宝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
康馨此人在庆州圈子里的标签是富二代,据说她的老爸开着矿山煤窑,九十年代就已经发迹,还是庆州第一批买劳斯莱斯的土豪。
所以外人都道她家有钱,但具体有多少钱,没人能够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
而莫春山所知,因为十几年前小煤窑的集中整顿,康家早就元气大伤。后来又遇到什么产业调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传统能源行业,已经很难再翻身。
总之,在康馨出来搞小贷公司担保公司p2p之前,康家已经奄奄一息。
何莞尔之前的调查结果没问题,顾念入职之前,泛诚聚宝p2p这块确实没问题。具体而言,泛诚聚宝出问题,是在一个月前。
数个投资项目不约而同除了问题,利息本金延期支付,于是兵败如山倒。
到业界突发雷暴面临着挤兑风险的时候,康馨就毫不犹豫地跑了。
既然她能放任泛诚聚宝垮掉不心疼,那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
何莞尔当时听得云里雾里,还是莫春山点醒了她。
“如果我的推测成真,那你的朋友是完完全全的一只替罪羊。既然你都知道p2p迟早会出事,那么一定有人预料到了p2p的雷爆。他们想用她的死来掩盖罪行,所以才会有无数个巧合造就的自杀。有人在等着她死,或者说,有人制造了这些巧合,把她推向了死亡。”
何莞尔当时被他的这番推论惊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过了大半天,她终于能够理解莫春山想要表达的意思。
明眼人都知道p2p会出事,换句话说,康馨不是因为跑路而灭口,而是在等顾念死亡才跑路。
泛诚聚宝根本不是什么雷暴,而是在利用这一次的事件转移资产,掩人耳目。
所以顾念应该是他们洗黑钱链条里很关键的一步,也是必须牺牲掉的棋子。
然而莫春山给了她提示,却毫不犹豫地嘲笑她。
“你除了找死型人格,还有一个缺点——不自量力。”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嘲笑的语气,又说:“我估计你想通了我的话以后,又会做些惊人的举动,帮你的朋友沉冤昭雪了。”
何莞尔当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心里确实是那样想的。
“你觉得你心里有愧,所以能勇往直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你手下留情,你也不是每一次都够好运。劝你一句话……”
“——好自为之。”
莫春山的告诫,竟然和何莞尔当晚,与顾念最后的对话一模一样。
何莞尔想起那件事,心里就很堵,以至于后来情绪不佳面色难看。
卢含章还担心是不是莫春山给她气受了。
其实不是,莫春山说得很对。
她就是心里有愧,还偏偏不自量力。
可她不会屈服——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朝这杀人不见血的世界,宣战。
深夜一点,城市的霓虹依旧闪耀。
不眠的都市,夜归的人。
莫春山进了屋子,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
他揉着眉心的位置,脸上是难掩的倦容。
孟千阳状态好得多。他殷勤地倒来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轻声说:“春山哥,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莫春山点头之间,小草已经听到动静醒过来,跳到主人膝盖上,撒娇打滚求抚摸。
莫春山手搭在猫头上,它喉咙里就发憷咕噜咕噜的声音,还娇嗲地蹭着他的手心。
然而他的思绪却总有些静不下来,太阳穴一直在跳。
总觉得会有什么坏事发生。
按理说,白天和郑洪洲的会面,虽然不算很顺利,但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谈成的几率很大。
之前郑洪洲那样恶劣的态度他都没担心过,所以今天异样的感觉,不是来自于公事。
莫春山略一思忖,喊住了准备离去的孟千阳。
“千阳,你找人,帮我盯住一个人。”
孟千阳回头,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只问:“谁?”
莫春山说了个名字,他才真的开始惊讶。
不过他也没多问,暗暗记下莫春山吩咐的事,告别出门。
孟千阳走后,莫春山不知道自己在客厅坐了多久。小草早就趴在他膝头睡着,煤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沙发,靠在他的臂弯上,一对金黄色的眼瞳在暗沉的房间里闪闪发亮。
窗外的曲陵江上起了风,江面暗黑波涛暗涌,二十九楼的高度也能听到水浪拍岸的声音。
江上有一艘孤零零船,顶着风艰难前行。
夜黑风高、水深浪急,如果不是有丰富行船经验的舵手,肯定会偏离航道。
他似乎也有些偏离航道了。他知道这不应该,但他,又忍不住要去想。
尤其是心尖那一丝丝的疼,熟悉、真实、让他眷恋不已。
想起那白皙的脸庞、清透的眼睛,莫春山薄唇轻抿,眸子幽深。
所以,他是该放,还是不放?
————
三天后,顾念的解剖结果出来了。
何莞尔陪着顾家父母,以及顾家大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