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队长和何莞尔简短地交代完,就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市公安厅。
何莞尔还站在原地发呆,林枫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都是担心:“这事到了这个节点,也不在支队掌控范围里了。你趁机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准国安收到的是假消息,到时候他们那边撤了案子,我们这边又能继续跟进了。”
何莞尔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
寄希望于国安撤案是不太现实的,尤其是遇上了那个人。
从办公室出来,何莞尔一眼就看到看着走廊尽头的秦乾。
他背靠着窗户,双手插在裤兜里,听到关门的声音后侧眸看了眼何莞尔,又淡漠地撇过头去。
何莞尔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但几番斟酌下,终于还是走到他跟前去。
秦乾像是料定了她要过来一般,脸上波澜不惊。
“秦乾,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何莞尔的开场白,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苍白无力。
秦乾扬起嘴角,眼神疏离又淡漠:“何莞尔,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听说你也没当成警察?”
何莞尔立在原地,默默地受了他带刺的诘问。
那场事故之后,她再也没见过秦乾,也完全不知道他竟然到了庆州,还进了国安局。
“你……怎么到了国安局?”她咬了咬唇,强撑着要和他聊下去。
他的视线终于放在她脸上,淡淡地掠过,又淡淡地开口:“你是谁?我的事,需要和你交代吗?”
何莞尔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合时宜的故人相逢,让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似乎比十年前第一次遇到秦乾时,更加地狼狈。
秦乾凝眸看了几眼何莞尔:“办案重地,闲杂人等最好回避,不要逗留。”
他声音里有几分嘲讽的味道,刚一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会议室,只留给何莞尔一个挺直的背影。
何莞尔轻叹一口气,收拾起纷乱的思绪。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林枫。
林枫实在掩饰不住脸上的尴尬,讷讷地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要听的。”
“我知道。”何莞尔垂着头,借以掩饰低落的情绪。
林枫本想劝她几句的,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最后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和老秦两个当初多好啊,怎么现在……唉!”
正午的山城,热浪滚滚,空气似乎有些扭曲起来。
庆州南渝区的南渝大道上,硕大的熊猫吉祥物正在被拆除,取而代之的将是庆祝庆州直辖三周年的巨大花篮。
何莞尔愣愣地看着工人将一盆盆鲜花砌出造型,直到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
她忙走到阴凉处,揉了揉耳朵。
前一晚上几乎一整夜都和那段有着轻微噪音的录音较真,后遗症就是即使拿下了耳机,那噪音也无处不在,吵得她不得安宁、心烦意乱。
算起来,她快连续六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但此刻却一点倦意都没有。
她的脑子,已经无暇顾及困不困是否需要休息的问题,而是被一个个故人的名字、一件件往事占据。
身体状况很不对劲,手比冬天还冰凉,凉得让她想起,那一年她触到父亲身上冰凉的皮肤时候的感觉。
何莞尔举起双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和略有些泛紫的指甲盖。
那黯淡的紫,也像极了沉淀在父亲身上的尸斑。
闭上眼,她似乎还能看到那黑白颜色的尸检报告:“死者何邵阳身上有两处枪伤,一颗子弹从右大腿内侧中段射入,从右腿腘窝(膝弯)处射出,另一颗子弹从头部左颞顶部射入……”
击中父亲的子弹,是他自己的配枪里发射出来的。他在和一个逃犯搏斗的过程中,逃犯和他争抢配枪,因为枪支意外走火而遇害。
而杀害她父亲的人,面对重重包围无路可逃的绝境,最后饮弹自尽。
看似意外的事件,却无比地蹊跷。
一个因为贩毒一审被判死刑的罪犯,二审开庭时被打开了脚镣,趁着法警不备从法院逃跑。他躲过了天眼的追踪,躲过了公安的追捕,消失了两天一夜后,又出现在父亲值班的派出所里。
一个逃犯,不往深山老林去隐姓埋名,不想方设法消失在人海,却往派出所里跑,还偏偏要从当时所里唯一有配枪的警察手里冒险夺枪。
这样的古怪行为背后的动机是什么,随着那个人的畏罪自杀,已经没办法查证。
何莞尔却有一个让她心底发凉的想法。
也许这蹊跷,和父亲遇害前曾提到过的一个名字有关。
卓安然。
她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和她说起卓安然时候的情景。
那是她高三下学期,高考之前异常紧张的四月里,平时从来放心让她一个人走的爸爸,突然来接她下晚自习。
从学校到家,不足五百米的距离,爸爸忽然有头无尾的一句:“笑笑,爸爸不能一辈子保护你,以后你靠你自己的时候,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如果出现一个叫卓安然的人,你要离他远远的。”
“卓安然是谁?”她自然而然地问了句。
“你不用管他是谁,你只要记得,一旦听到这名字,你一定要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连头也不要回。”
路灯下,她从未在爸爸眼睛里看到过那样的浓重的悲哀,以及惧怕。
那晚以后,他对这个名字再也没有提过。而一个月以后,父亲遇害。
何莞尔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