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莞尔本来就喝了酒,这时候兴致高涨,被莫春山冷水一泼,一时脑热差点顶回去。
幸好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并不好惹。
也不能怪她,运动细胞发达,艺术细胞死完。听说小时候还是学校的文艺骨干,结果一场车祸过后,成了跳舞唱歌样样都不行的文艺弱鸡。
平时她都懂得藏拙的,这一次雪地里的劫后余生、喝多了酒、以及被旺堆大叔他们的热情与好客感染,忍不住奔放了一把,却忘记有莫春山围观。
真是的,哪里都有他!
何莞尔虽不敢惹他,但也重重地哼了一声,还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莫春山站在原地,微笑不语,视线放在前方人群中那抹高挑的背影上。
这里的民族服装,大襟、宽腰、长袖,她本来就纤细的腰身更显婀娜,背影挺直,浓密否认秀发垂到腰间,随风飞舞。
就是着实跳得太糟糕,不仅同手同脚,还经常和队伍的方向反着来,好几次没跟上别人的节奏差点摔倒,也是硬生生靠着后天训练出来的协调能力,勉强站稳。
这女人,又倔强又刁蛮的,和她名字真是一点都不搭。
不过这性格,倒真有几分像那戈壁里顽强生长的盐生草,灰绿色的不起眼,却生命力旺盛,一个夏天就能偷偷地爬满整个山脚。
没来由地想起早已逝去的那个名字,莫春山眸子里紧了紧,嘴角的淡笑消失。
他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朝着和篝火相反的方向,慢慢踱步。
夜色浓黑,渐渐地漫过他孤单的背影,惟有头顶半轮孤月,颜色冷而白,月尖上挑着一颗星星,半明半暗,似乎快要熄灭。
何莞尔昏昏沉沉地坐起身,都不知道自己睡在哪里,也忘记前一晚上做了些什么。
头顶上是长方形的帐幕,身下是厚厚的毡子,上面还铺了好几层的棉花垫,被子干净柔软,一看就是新的。
不过没有枕头,她是枕着自己的卫衣睡的。
何莞尔好一阵子才回忆起来,自己玩嗨了跟着拉珍跳锅庄,后半夜又喝了不少酒,后来稀里糊涂地睡下——还是拉珍体贴地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了她,她去了朋友家帐篷挤一挤。
何莞尔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忽然从旁边的小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莫名其妙地想起莫春山那一脸的嫌弃,何莞尔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
从帐篷顶透出来的光,还有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时间肯定已经不早。
果然,她一掀开帐篷,发觉天色大亮,太阳爬到了半空中,渐渐灼眼。
何莞尔忙找水洗漱了,刚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就发现不远处,莫春山立在他的车旁,正拿着张湿纸巾擦手。
他又换衣服了,前一天的深蓝羽绒服换成一件看不出哪个牌子也不知道什么面料的深灰色大衣,挺括有型。
不仅穿得人模狗样,下巴上一丝胡茬都没有,头发也一丝不乱,相当清爽干净。
何莞尔皱了皱眉。
很好,很精英,和符合莫老板给自己定的高冷傲娇人设。
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出门在外,怎么能把衣服熨成这么笔挺,还能在没人伺候的情况下能把头发收拾成才进了美发店一样。
莫不是带了一油桶的发蜡吧?
何莞尔一边腹诽,一边走上前去。
“要走了吗?”何莞尔本着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心情,上前准备寒暄几句。
然后送走莫毒蛇,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莫春山看了她一眼,依旧是简短的风格:“走了。”
“哦。”她主动微笑,“我再多玩两天,之后再去县城。莫总,就不送了啊,您路上注意安全。”
似乎早就料到何莞尔不会和他一起上路,莫春山问也不问原因,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上车,发动了引擎原地热车。
何莞尔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也不想再和他尬聊,回了帐篷,心满意足地整理自己的包。
难得碰上耍坝子,昨天晚上拉珍极力邀请她多玩几天的,所以她决定要多停留两天再走,好好体会一下当地的风俗民情。
大不了,就把去高城等地的时间压缩一点,假期结束前三天买张火车票,摇摇晃晃三十个小时回庆州,也不是不可以的。
想起火车票,何莞尔忽然惊觉,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她忙打开包,把所有东西倒在床铺上。
洗漱包在,衣服也在,昨晚一直拎在手上的相机包落到草坪上滚了几圈,有点脏了,但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她的钱包呢?手机呢?证件呢?
何莞尔一拍脑袋,想起前一天中午,她不慎将装着这些重要物品的小腰包遗落在了玖须海边,又被野猴子捡走的经历。
她绝望地捂住脸。
她怎么就能这么笨呢?这下怎么办?离庆州两千多公里的路程,她没了钱包证件还有最重要的手机,该怎么回去?
难道让谁过来接她回去?也太不现实了,且不说别人都要上班,就算接到她了,又该怎么把她弄回去?托运吗?
还有没了身份证,连买票都成了问题。
何莞尔抱着头正在揪头发,忽然听到了屋外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好像还有一条路可以走的,只不过,好像屈辱了点。
不过几秒钟,何莞尔下了决定。
她咬了咬牙,再顾不得新仇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