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要对后秦表现出诚意,傉檀再度补充了一下命令:“特命昌松太守边宪为辅国司马,参军关尚随之,共赴后秦。”
如此边宪官职再度晋升,众臣也不敢有异议,谁让人家身负重任呢?关尚对于自己不曾晋职也丝毫不介意,且对于与边宪同行是满意高兴至及。边宪接到旨意也是惊惶有之,疑惑有之,自己任昌松太守不过一月半,怕是任期最短的一任太守了,朝中臣子众多,竟偏偏钦点自己。不过这点疑惑也仅是在心中一闪而过,边宪向来是随遇而安的。
边宪在职期间,开粮仓,济难民,升公堂,断冤案,深得民心,离开昌松之时,万人相送。此次回程,没了孤月相伴,边宪只觉得路途是如此的遥远,待到与关尚相会之时,犹自回首遥望自己走过的路程,不禁感叹:关山难越!
边宪与关尚想要进入后秦,势必是要穿过西秦的。如今南凉与西秦关系紧张,期间困难可想而知。边宪一行人由于要带着献贡的马匹、牛羊,以及钱款,本就十分打眼,商队也不可能有如此庞大。
关尚正为此烦恼,和边宪打着商量:“大人,西秦阻隔,咱们难道要绕道而行?”
边宪思虑一番,答道:“不可,若是绕道,路程远了何止千里,想绕过整个西秦,少不得要渡黄河,翻雪山,不花个一年半载是决计不可能到达后秦。南凉之危已迫在眉睫,耽搁不得。”
“那大人以为如何是好?”关尚已然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边宪身上,那个淡然温和的男子,看上去就值得信任,遑论自己曾见过他谈笑间化干戈于无形的能力风采。
“关参军若信得过边某,不妨将那些牛羊、马匹及钱财全权交给边某处理。”
关尚内心有些触动,边宪贵为辅国司马,想怎样处理那些物资只需随口一个命令,哪还要询问自己的意见?而他问了,这样一份尊重,叫自己从内心顺服。“自然,关尚信服大人。”
“边某早年从商,倒是认识不少商队友人。咱们如此庞大的队伍不能扮作商队,倘若广而散之呢?”边宪笑意吟吟,好似在谈论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关尚努力抓住脑中闪过的那缕灵光:对呀!队伍太大会暴露目的,那么分散开来,不就不知不觉的渗透了西秦的势力盘查?关尚眼睛一亮:“大人才智无双,关尚但凭大人差遣!”
边宪也不自傲,犹自平和的展开地图,一一道出自己的安排:“咱们先入金城,金城繁华,大多商队聚集于此,待吾寻了旧友,正好请他们帮忙,自贺兰山脉东南麓山脚而过,正好以贺兰山来隐藏这显眼物资,从此处分开而行,待行至函谷关再行汇合,直抵长安。”
关尚瞧着这缜密的路线安排,心下有些安然,只是仍有个疑惑,随口问了出来:“大人,分散而行固然是好,只是一旦有一小队不慎出了事故,与西秦官兵起了冲突,咱们又四散开来,无法予以帮助,那可怎生是好?”
边宪看了关尚一眼,有些赞赏他的细心,淡淡的解答他的疑惑:“关参军许是不知,但凡商人,总有自己的路子,官府那边少不得打点一番的,这其中门道……罢了,此等不光明磊落之事,倒不好说出来叫关参军笑话。”边宪有些自嘲,面上甚至带了丝厌弃。若非识得这其中一些龌龊黑暗之事,自己应当仍在商海中沉浮。
这些事情,即便再怎么不合理,到底是叫边宪揭露出了冰山一角。瞧着边宪此刻情绪有些低落,好似将自己摒弃于这世界之外,关尚有些不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竟也收去了那面上的笑容,以层层外壳裹住自己的脆弱。
关尚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言语聊表安慰:“世间所有的污浊与黑暗,都有腐蚀人心的力量,世人一旦被沾染,大多是隐藏气息、悄悄潜行。而大人能直面这等事实,并将其坦然说出,已算光明磊落,大人当如莲,出淤泥而不染!”
边宪闻言,眼中凝结的冰霜化开来,冲关尚会心一笑。除了宗敞、孤月,关尚倒是自己在这南凉认识的第三个堪称朋友的人了。这个笑容不像先前只是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关尚分明察觉到,那道无形的疏离的屏障已然消散。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无需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彼此就成了各自的易水萧风。
而在边宪他们正赶往金城之时,云连却收到旨意,要无声无息的领兵回防姑臧,起码在与后秦建立邦交之前,必须防备着西秦。这道旨意看似好执行,实则非常棘手,难就难在“无声无息”这四字。云连合着那一万士兵骤然消失,如此大的目标,北凉与胡夏只需稍稍查探定能知晓。与后秦的商谈,少说也需五至八月,届时已是来年春夏季了。
“弃显美,守昌松。”鍮勿仑斟酌一番,说出了这个打算。军帐中一片寂静,主将私弃城池,当视为叛国重罪,军中所有将领都将承担这一罪名。
鍮怀谦已见诸位将领俱是脸色发青,说出了自己的策略:“显美不能弃。”
“若不弃显美,要如何掩住一万大军的行踪?”
“兵者,诡道也,避实而击虚。明着来看,显美不能弃,然而吾等只需留下三五百士兵于此,便算不得弃守。三五百士兵自是无法守全显美,不过……这三五百人倘若不关城门,日日欢歌,敌军可敢贸然进犯?”鍮怀谦胸中有韬略,冷冷似金属质感的声音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众人这才恍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