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沚回到自己的小屋,待与晓月吃过了午饭,他便呆在小院子里看晓月练剑,小姑娘身上的内力并不浅薄,但不会运用,剑术也稀松平常。
她身体的那股内力很奇怪,与本人十分亲和,但却不是自己练出来的。
最让秦沚感到有意思的是,这股奇怪的内力生生不息,不断壮大,虽然速度很慢,但是胜在持久。
其中有一种和草木贴合的精气,可以滋养人的ròu_tǐ,晓月前几天玉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连疤痕都看不见。
伤口好的太快了些。
这是一种无法用‘理’解释的现象,近乎于玄学,但秦沚没有去问晓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非得追根究底。
今日天黑的很早,云压的低,看不见太阳落下,也看不见月亮升起,星辰的光被云彻底隔绝在了天外。
新郑王宫外已经备好了不少车辆马匹,还有一些护卫军大约千名,车辆上盖着黑布,看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既用了重兵护送,想必十分贵重。
龙泉君与安平君骑在马上静静地立在车辆旁边,前者看着眼前的千余名兵卒,眼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龙泉君驾着马儿走到安平君身旁小声说道。
安平君伸手拍了拍龙泉君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龙泉君只管放一百个心,都是姬无夜的人,早有安排。”
夜风已起,天穹无尽,黑云压城,心中惶惶。
军队已经出发,众人提着火把朝着东门陆续浩荡而出,兵甲抢地声不绝于耳。
空气的潮湿愈发的凝重,宛如实质,仿佛伸手轻轻一握,便是一把水渍。
过了很久,风越吹越急,长空落叶枯枝席地而走,街上偶尔有竖起的旗帘迎空怒扬,咧咧作响。
一抹闪电自长天深处猛地抽出,撕开黑云,只一刹便将大地照得透亮,而后再次陷入无尽黑暗。
有人抬眼处,伸手不见五指,耳畔轰鸣声不断,像是沙场上擂动的战鼓,让人心惊,让人沸腾。
便是此时,有第一滴水轻轻与地面相接,黑夜中无人看见它来时的模样,溅开无数小的墨点沉浸于地下,散作无形,滋养一方。
春潮带雨晚来急,漫天倾盆瓢泼,如同天河开泄,一汪无极,覆巢而出,精兵万万亿。
久违的一场春雨,总算到来。
有人欢喜,站在将军府中静静地看着暴雨笑颜逐开。
有人欢喜,披上蓑衣,带着竹笠,握住柴刀走在石廊桥的河畔,一步一步,踩在水洼上,踩在风雨声中,轻快而稳重。
心中有意,所谓风声,所谓雨声,其实无声。
河水涨的太快,急流汹涌,一改往日柔缓的模样,忽而便化作洪荒猛兽,奔腾不休。
石桥下又见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动作。
装钓鱼?
我就是因为装钓鱼才有的今天。
“我钓你奶奶的鱼!”荣沪走到那蓑衣客身后,大骂一声,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刀。
暴雨连城,荣沪的声音很快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那蓑衣客想要回头,却只迎面一道寒光,便失去了意识。
他至死都不明白,明明暗中有不少人在保护他,可是最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出手。
他们当然不会出手,他们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
一群乌鸦在天上飞过,便是在雨中也发出阵阵孤寂的沉鸣。雨太大,鸟儿并不能长时间的飞行,只是持续了较短的时间,便又散去。
这些时间也就够了。
石桥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雨还是雨,人还是人,河还是河。
你是蓑衣客,我是蓑衣客,谁又知道谁是蓑衣客?
我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带着同样的斗笠。
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远处的街上,墨鸦静静站在雨里,看着前方的荣沪,眼神冷漠,过了很久,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叹息之声微不可闻。
“欠你的命,还给你了。”
长夜漫漫,风雨作伴,这不是三月春江细小涟漪,秦沚这俗人没有赏雨的心思,他就将门窗关的紧紧的,同晓月躺在被窝里闲聊。
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晓月便放开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先前和秦沚说起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曾是赵国一家医馆馆主的女儿,原名楚香兰,后来父亲为一位位高权重的人治病出了差错,遭来了祸端,那时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家里来了贼人,屠刀挥下,满门抄斩,姐姐一路带着她逃亡,路上又遭遇了土匪,姐姐楚琯轩为了保护她被凌辱折磨致死,当时她就站在不远处藏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人间惨剧,纵然心在流血却也不敢发出声音,若不是后来遇见了路过的紫女,她连自己姐姐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收俭。
小姑娘的故事其实很长,但听在秦沚耳里却很短。
“我以后就叫你兰儿,好听些。”秦沚轻轻抚摸着楚香兰光洁的香背,轻声说道。
楚香兰蜷缩在秦沚怀里,有些慵懒地蹭了蹭脑袋,闭上眼睛小声嘀咕道:
“公子喜欢叫兰儿什么便叫什么,叫阿猫阿狗也好。”
“当初兰儿在紫女姐姐面前发过誓,除非有一天不再为紫兰轩做事,否则便不以真名示人。”
“可是……兰儿真的喜欢公子。”
秦沚柔声笑道:“你现在不为紫兰轩做事了,紫女已经把你当成礼物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