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跛脚龙的交待,慈明和尚在滁县的“相好”叫朱阿玲,是个神通广大、交游广阔的女人,战前曾经当过妓院的老板娘。
“那不就是老鸨子嘛,”阿四鄙夷地说。
“嗯……算是吧,不过听说她现在跟日本人有勾搭,所以林大哥才想去走她的路子。这个……反正也没准儿,姓林的总是吹得人五人六,然后碰一鼻子灰,我跟着他,算是倒了霉了。”
方江和项先生商议,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慈明,自从上次鲁满仓等人在盘龙湾大闹孙寡妇家以后,孙寡妇便搬了家,慈明目前并没跟樊生才勾搭上。但这个老家伙一心想投敌,若是让他把联络图当礼物献给了敌寇,那就麻烦了。
“马上出,老方,你带大家去滁县,活捉这个嫖娼的和尚。”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星光满天。项先生嘱咐道:“大家辛苦点,赶个夜行军。如果找到慈明,不论能不能拿到联络图,都不能放跑他,决不能让这个危险家伙活着投靠日寇。”
“夜行军,不在话下。”阿四紧了紧腰带。
项先生留在草屋,继续审问跛脚龙,并坐镇指挥各组行动。方江等五个人收拾了一下,装扮成跑买卖的小商人,阿混从附近村里雇了辆马车,装了半车干草,将几支枪藏在车厢底下,大家扬鞭催马,一声呼哨,踏上去滁县的大路。
夏夜行车,别有一番滋味,四野一片寂静,秋虫唧唧,夜风拂面,温凉宜人。远处的村庄市镇,闪过点点灯火,村头巷尾,时而传来阵阵狗叫。敌人据点炮楼上的探照灯,偶尔闪着贼光,划过漆黑的田野。
陈榆坐在车辕上驾车,忽然心生一计,“方组长,既然樊生才正在招纳慈明他们,咱们能不能利用跛脚龙的关系,去和樊生才套近乎,然后,一步步打入那个果园大院里?”
“你拉倒吧,”方江还没说话,阿四把话头接了过来,“你太高看樊生才了,他只是驻扎在安家楼,顶多算个大院的远哨护卫。樊生才自己,能不能进入那个院子,还大有问题。”
方江笑了笑,“樊生才那封信,怎么写的来着?听项先生说,好象是樊生才和21号那些‘龟孙子’,关系并不怎么好,那就更别指望靠他进入大院了。”
“哈哈,”大家都笑起来,陈榆也笑着挠了挠脑袋。
夜色沉静,只听见马蹄踏着土路的沓沓声。淡淡的月光下,公路象一条白带,伸向远处的黑暗里。阿四指着侧面一片低矮的黑乎乎的建筑,“看,就是那些个砖窖,项先生我们俩,串着砖垛子,打了个小小的游击战。”
“你们还在窖里挨烧了?”
“哈哈,”阿四一笑,“一开始,躲在砖垛里,后来和平军围上来,退不出去了,没办法,跑到窖膛里,真是有点热,再过一会就熟了。”
阿混和丁义都抱头躺在车厢的干草堆里,着轻微的鼾声。方江没有睡意,盘腿坐着默默吸烟,凝神注视着远处的旷野。木轮马车着有节奏的“吱呀”声,方江嘴上的烟头,着一闪一闪的微弱红光。
马是老马,走起夜路来不紧不慢,稳步而轻快。走过一片平原,绕过一段丘陵地带,阿混爬起来,接替陈榆赶车,他忽然抽了抽鼻子,“臭,真臭,谁家淘大粪了。”
陈榆打个哈欠,“别瞎说,哪有半夜里淘大粪的。咦?不对啊,真有股子臭味,不过,不象是大粪味,真难闻。”
一股腥臭的气味,在空中弥漫,靠着草堆打盹的方江也醒来了,“怎么回事?呛嗓子,啊——嚏。”
马车再往前走,臭味越来越难闻,阿混指着前面一片稀疏的树林,“你们看,那些小树,叶子都掉光了,就跟冬天的枯树枝一样,不对,你们想想,那回匡老伯的毒药,不就把树叶给弄枯了吗?就是丁义中毒拉稀那回。咱们误闯进毒气阵了吧?鬼难拿,你醒醒,闻闻这味道。”
丁义已经醒了,他抽了抽鼻子,“不是,匡老伯那回的毒药,根本就没味儿,这里太臭了,快走,快走。”
“别急,”方江拦住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方江手指的方向,离着大路约摸一里远的地方,有一片黑黑的建筑,似乎是一个小村子,几点灯火,闪闪烁烁。方江说:“停一下,我过去看看。”说着便跳下车来。
陈榆也跟在方江的后面,下车向前摸去,两个人下了大路,走向那片秃了枝条的树林,这是一片稀疏的杨树,枝叶凋零,光秃秃的枯树干,在植物茂密的夏天里,很是别扭。仔细看去,树下白乎乎地流淌着一些液体,泛着泡沫,臭味,就来自这些液体。
方江捂着鼻子,走到树林边上,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树下那些液体,觉有些粘稠,泛着泡沫,一股臭哄哄的味道,陈榆说:“就是这些臭水,把树都给泡死了。”
“嗯,”方江顺着这片臭水往前走了几步,现臭水流经的地方,草木枯萎,树叶零落,越往前走,就越接近那个小村子。陈榆说:“知道了,这条臭水沟,是从村里流出来的。”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白光,扫射过来,陈榆惊叫道:“探照灯”,猛地拉了一把方江,两个人迅卧倒在地上。
贼亮贼亮的探照灯扫过夜色里的庄稼、树林,象巨大的利刃划破了宁静的夜幕,扫了两趟,又熄灭了。方江说:“撤。”
有探照灯的地方,必是鬼子的据点。他俩猫着腰趁夜色返回到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