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城南的瓮城边,一处搭建的木制高台前方。
挤满了前来报道的新兵,从北头一直排到了南头,上至而立,已近不惑之龄的壮年,下至弱冠之龄的青年,缊袍蔽衣,早早就来到了城南,皆是为了白城今日的大募兵而来。
徐轩着一身褐色大毡,在两名带甲士兵的引路下,走向高台来,他的手里拿着一面差人缝补好的旌旗,旗面被染成墨色,以素白针线穿织,透出中心的“募”字。
排队前来的那些白城壮丁,看到徐轩等人,心中尽是仰慕和钦佩,在众人的目光中,两名甲兵接过徐轩手中的旌旗,挂在细长的竹杆上。
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徐轩长吁一口气,再回头看到这有如长龙的队伍:“这次三郎让吾等大募兵,可算是能给军营增添一份生气了,单看这人数,怕是不少吧?”
高台上,张鹏起身,将募兵任务交给阿布,嘿声道:“可不是,你可知道,咱们这一个早上招到多少人?猜猜看。”
“三百?”
张鹏摇头。
“五百?”
徐轩再次发问,直到张鹏比划出一个“八”字手指,徐轩‘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八百余人!现在还在继续,依照如此下去,不出两三日,咱们军营便能在原有基础上,扩充两倍,甚至还要多!”
“嘁,这些算甚,你怕是不知道吧,梁郎将在岩绿同样募兵,我听三郎说,咱们这里,比起岩绿的募兵人数来,那就是天地之差。”
徐轩这才想起,在雁门之时,隋帝下的那道圣旨,其中就有令:朔方鹰扬府升为上府,这就是说原本的中府规格,现在已经换成上府,所以这次全郡的募兵人数,很可能会超过以往。
甚至……超过方黎等人的预计!
张鹏平日来,除了往来于大椒岭和白城之间训练新兵,还联络瓜县和坦城二地的戍主,代方黎之意,询问其募兵情况。
“不仅仅是白城,就是瓜县和坦城,今年的募兵人数也是大有提升!”
徐轩有些发懵,不仅仅是他。
就是张鹏,也是才缓过来,有些不敢相信。
别人不知,他们二人对此可是最为清楚,就说刚开始的几次募兵,尽管是小范围,但是那些肯报名参军入伍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其原因,徐轩自是知道,不外乎是近年来,朝廷连连征战,又饬令地方壮丁北筑长城、南修运河,光是其中任意一项,都足以耗费百万人之多,很多地方,根本就征集不到壮丁!
这也是方黎等人雁门一行,途中所见之景,包括李二,亦是有感。
郡县之内的田间村落、城镇之中,尽是妇人女子,男丁稀薄。
除此以外,在边郡一带,诸如白城,即便是户口密集的大县,百姓们也不敢让自家儿郎入伍,有的更甚将儿子藏起,举家迁入深山老林之中,不问世事,或到了深夜,方才敢露头!
即便是这一年来,隋帝杨广修建毗陵离宫,亦是征不到民夫,也只能下令让郡兵帮衬,集十郡兵力,这才赶工,建成了他的后花园。
这也是当初,尽管方黎几次募兵,承诺先发饷,亦无人应征的缘由。
“百姓皆知朝廷用兵无度,官府又横征暴敛,不顾他们的死活,谁还敢将自己家的儿郎拱手送出去呢,这无异于送死。”徐轩道。
即便是当初,方黎与他二人在哈隆关当差,徐轩也是不大情愿的,他们都不蠢,谁都惜命,谁都知道哈隆关是边境险地,突厥兵南下必经之路,在那的隋兵,一年内,死者十之六七!
可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自己那份口粮,为了阿娘和伯兄,徐轩也只能从命,与方黎一同,接替了哈隆关的差事。
这一晃,已经一年过去了,他们都活下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开皇年间根本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风调雨顺,吾等每年的收成,也大有余粮,朝廷的租庸征调,并非像现在这般无度。
谁能想到,这大业天子上位后,全然变了样子,数年一次的大募兵,光是三年内的征辽战役,就听闻死了几十、上百万,各地官府将租庸一提再提,那些富贾大商,趁机大捞油水,发放公廨钱,**,百姓哪有活路可走?
黄河以北、江淮以南,多少地方义军四起,他们也只是为了活命啊。
我大鹏自问比不你和三郎,读书多,有见地和学问,但是我也是大隋百姓,我也知道。试问土地都没有,粮食没有,还何谈安居乐业?”
徐轩颔首,指着面前这些排着长龙,前来报道的新兵:
“是啊,一旦遇到大饥荒,树皮都成了奢侈物,人吃人的景象也就不难想象!
就想吾等面前这些白城子弟,一入冬,他们连咱们身上的毡衣、棉袍都没有,只能穿着塞满棉絮的缊袍来御寒,所以为了他们,咱们肩上的担子自是更重。”
“三郎这才去城郊,在白河两岸带人,重新丈量土地,为的,就是解决吾等之所虑,其他地方管不了,但是在白城,咱们说了算!”
徐轩很硬气地说出这句话,他与张鹏相视一笑,这句话并非虚言,这如今朝廷重心放在平乱的情况下,边郡很容易被忽视。
而新年正月伊始,自从梁师都下令大募兵之后,方黎这才施行了第一个命令,白城百姓纷纷出力,将自家儿郎送往军营。
方黎镇守边郡,被隋帝封为漠北雄后,从四品的上镇将军职位,其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