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用完晚膳后,温文澜与温文澕偷偷出宫,跟上次一样,先去长公主府换了身男装,然后乘马车出城去了鄱湖。
下了几天的大雨,鄱湖的水微微上涨,不似以往平静,有些浑浊,但湖面上仍旧船来船往,人声鼎沸,歌舞升平依旧。
温文澜透过车帘摇晃起的缝隙,一眼看到芳华鸳高大的船体停在水面上,灯火通明,照得旁边的湖水愈加黑暗,恰如温文澜现在的心情。
“皇上。”温文澕递了块牌子给温文澜,脸上笑得灿烂,“这块‘鸳牌’是你的,以后你可以自己来玩,亮出牌子没人敢拦你,我就不陪你了哈。”
温文澕知道这种事只能做一次,对于那天晚上的事,皇上只禁足她一个月已经算轻的了,若再来几次,不仅皇上的面子挂不住,她和皇上的关系也难以维持平和了。
她虽然是皇上亲姐,但皇上是一国之君,她们中间还隔着一层君臣关系,有些事要适可而止。
温文澜掂量掂量这块巴掌大的牌子,沉甸甸的,应该是金子打造的,牌子正面刻了一个隶书的“鸳”,背面下方刻着一小串数字,牌子下面坠着一小撮红穗子。
温文澜轻笑一声,她还以为皇姐把长公主令牌送给她了。
马车不一会儿停在了小码头边上,今夜芳华鸳没有活动,小码头旁边很安静,只有一个船夫摇着一艘小船停在旁边,船头的灯笼上糊着“鸳”字。
温文澕给船夫看了鸳牌,船夫立即撑船离岸带着两人向芳华鸳滑去,水面有些湍急,尽管船夫滑的很慢,但船体依然有些摇晃。
“伙计,今晚芳华鸳又有什么活动吗,为何湖上这么多小船?”温文澕望着远处芳华鸳周围有好几艘小船飞速驶离,不由得疑惑。
她没听说今晚芳华鸳有什么活动,莫非又撞上好日子了?
船夫伸长了脖子望去,“没有啊,芳华鸳除了接客人用的小船,就没有其他船了,除了……唉哟。”
船夫话还未说完,船身一阵剧烈震动,似乎有什么重物忽然压在了船头上,船底传来一片水花的激荡声,整个船身差点翻起来,把船夫翻进了水里。
温文澜一手紧紧抓住身后的栏杆,另一只手横在胸前,她绷紧身子,冰冷锐利的目光警觉地扫向四周,船身晃动地厉害,她尽量让自己随船身上下浮动以减少撞击。
晃动渐渐平稳,没见有什么人从黑暗中杀出来,但温文澜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越是这样越危险,紧抱着温文澜的温文澕可以明显感受到温文澜身上杀气四溢。
“你看。”温文澕惊呼,指了指船头。
温文澜顺着温文澕的手指看过去,船头昏暗的灯光下摊着一团湿漉漉的红色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有脸,有手,像是一个活人躺在那。
温文澜将皇姐给她的“鸳牌”砸过去,刚好砸在那人随呼吸起伏的胸口,可那人没有反应。
温文澕躲在温文澜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打量那一团人,虽然乱发遮住了脸,但瞧他红衣涟漪,和那冰肌玉容妖魅骨看着实在眼熟。
她小心翼翼凑上前去,身体半蹲微微向后倾,拨开乱发,捂嘴惊呼:“流光!”
温文澕赶紧蹿回温文澜身边,指着流光,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嘴角都快扬上天了,“流光,是流光,赶快把他带回宫,天上掉宝贝啦哈哈。”
看着温文澕手舞足蹈的样子,温文澜无力扶额,她敢肯定,若不是在船上,她们家皇姐肯定要先蹦三蹦才能消停下来。
不过流光在芳华鸳里待着,怎么会跑到鄱湖里来呢?
她不由得看向湖面上那些来去匆匆的小船,想着之前船夫说的话,芳华鸳除了接客人用的小船,没有其他的船了,除了抓逃跑的伶倌用的小船。
温文澜心里大致有了答案,流光是逃出来的。
可流光的房间里只有一扇开的不矮的小气窗,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皇姐说的没错,现在是把流光带回宫的最佳时机,这样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听到船夫划水的声音离小船越来越近,温文澜吹灭了灯笼,凑到温文澕耳朵边低声说道,“回宫。”
温文澕自然知道温文澜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下了雨,把鄱湖里的鱼精冲出来的不成,竹竿都被打出去好远。”船夫一爬上船就开始抱怨,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又继续撑船,“不好意思啊客官,没吓着吧。”
“吓着了,我这四弟吓着了。”温文澕颤抖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担忧,“伙计你把船撑回去吧,撑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我四弟好像又要犯病了。”
船夫以为船上的客人真的有什么事,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清,只得赶紧把船撑到西面一个僻静的小码头,能用鸳牌的客人非富即贵,他赔不起。
虽然船夫看不清,但温文澜看得很清楚,温文澕的肩膀因为憋笑颤抖地厉害。
等船靠了岸,温文澕给了些小钱让船夫把她们的马车和随从叫来,然后再回避一下,船夫知道富贵人家名堂多,也没多问,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现在怎么办?侍卫在东面,这里是西面,他们过来还要一点时间。”温文澜负手立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眼睛平视,只用眼底一点余光,注视着船头那一团红色。
流光两条腿依然垂落在水中,宽松的衣袍被水浸湿后紧贴住他的双腿,红色的衣料随着涟漪轻轻荡漾,真似一条沉睡的人鱼